海阔故事汇 > 雷恩娜 > 滇门名花 >


  生平首次教人这般捉弄,容灿低声诅咒,两道剑眉拧得老高,一股气梗在胸口不得发泄。下回倘若再教他碰上这妖女,他定要、定要……他定要……

  定要如何?一时之间想不出答案,容灿只觉心中无比厌恶,双手不由得使劲,船沿都让他捏出十个指印来了。

  “灿爷,玄风堂的人动了。”青天月道。

  玄风堂三、四艘木舟果真有所行动,见女子跃离大船落入江中,他们再无顾忌,以追击目标为要务,一干黑衣杀手朝她坠落的区域划进,边是搜寻,还需提防容灿这方的攻击,木舟顺江而下,渐隐入薄雾之中,不复可见。

  此刻,长江两岸仅剩容灿的船,原本停泊作歇的船只在炮击前走了大半,馀下的小半在炮轰开打后又走得精光,管他三峡险峻与否,总比一个不小心成了炮灰来得安全些。

  周遭又恢复本来的平静,夕阳落入山头,天际灰蒙,彷佛所有的光色都随着女子斑斓的身影消失不见。幽然江面,几只鸟儿低空盘旋,那艘残破的乌篷船随流水缓缓浮动,不知何时已飘近过来……

  容灿随意一瞥,眼神陡然炯厉,一个记号引起他全部的注意。

  刻在乌篷船的船身木板上,以五枚火焰组成五瓣花形--

  “滇门火焰花。”宋玉郎亦注意到了,道出容灿心中所想。他合起扇子轻击掌心,微微一笑,“这姑娘来头不小。”瞧瞧玄风堂追击她的阵仗,再加上这火焰花的印记,她在滇门之中想必举足轻重。

  滇门发迹于云南,以洱海、滇池一带为主要巢穴,门下原聚集了各部苗族,后来声势日趋壮大,已延伸至四川、贵州以及广西各省,门众广泛,加入不少其它部族,如白族、摆夷、罗罗等,话虽如此,目前滇门里居领导地位的仍多数为苗族中的菁英。

  “滇门苗女。”那女子衣袖、裙摆的刺绣是苗疆独有的花纹,镶在头巾上的珠翠、一身白底霞红,容灿若有所思地眯起锐眼,沉吟片刻又道:“滇门之中,谁使长鞭?”

  此话既出,船上的人莫不心中一凛,思及那苗女模样与方才打斗的情景,一个名宇同时浮现脑海

  “金鞭霞袖。”宋玉郎慢吞吞地吐出这四宇。

  金鞭破寂,袖色如霞,她在江湖上闯荡,博得如此名号。

  张胡子忽地地掌大笑,恍然地道:“原来是沐家小娃,哈哈哈!之前在苍山与沐老鬼斗上,那时她扎着麻花辫子,还是个小丫头,没想到几年不见,小丫头长成大姑娘啦!”

  “你何时惹了那只老鬼?”青天月浓眉挑高,斜睐着张胡子。他口中所说的老鬼指的正是滇门现任门主--沐开远,亦是金鞭霞袖的爹亲。

  张胡子搔搔浓密的落腮胡,撇了撇埋在黑丛中的嘴,“唔……陈年往事啦,也没啥,比试武艺嘛,到得最后我打了他一掌,他砍了我一刀,就这样。”

  他说得轻淡,两三句便带过,但船上的弟兄知他的脾性,不难猜出那场比拚定是凶险万分。

  张胡子伸伸腰杆,肚皮忽地打起响鼓,他哀声大叹,“眠风,变点东西来吃吧!我肚里饿、嘴上馋,不想想办法真会死人的。”

  “你还说,那坛子酒全入肚皮里,还不撑了你?!”念念不忘的酒香呵……

  “撑了我倒好,谁教天外飞来一支他妈的烂箭!”

  “是你没护好,美酒没啦,摔得半滴不剩。”

  张胡子吹胡子瞪眼。“老子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说我没保护好,怎么不说说那个萝卜头,沐家娃儿一个笑,登时三魂少了七魄,一支竹筒火药就双手奉上啦!到得现在还转不回神。”

  罗伯特感受不到众人眼光扫射,蓝色眼眸满是迷醉,右手捂着心口,对着女子方才离去的方向悠悠地唱起歌来,那是他的“家乡情歌”,一长串的蛮话,除他自己以外没人听得明白。

  “天啊,这小子又要念咒,拜托谁去把他的嘴捂起来吧!”

  众人哀号,又是一番斗嘴。

  此时,眠风静静步至船头,将手中之物递上前。

  “灿爷,这是那苗族姑娘之物,该如何处置才好?”

  望住眠风掌心一只银环耳饰,容灿稍缓的眉再次皱起,那苗女以巧劲将它扫回,他并不接下,任它嵌在后头桅竿上,他的小厮却将它取来。

  “丢了。”烦。一口恶气梗在胸臆。他知道她的底,心头加倍厌烦,从没谁如此捉弄过他,之前的较量,自己武艺虽然犹胜于她,却占不了半点上风,比起心思狡黠、机警灵敏,那名苗女教人印象深刻。

  他衣袖轻扬,气劲卷起躺在眠风掌上的银环,那耳饰抛高起来,以顺畅的弧度落入江水之中。

  第二章 此间乾坤复乾坤

  过三峡又行两日,行船已至两湖地带。

  此次入内地,收得一批锡铁兵器,需尽速运往阎王寨,因此,漕帮众人下船补足民生用品,停留半日便继续乘船而下。

  但容灿却上不了船。

  在四川云阳与金鞭霞袖交手之时,他赤手空拳抓握对方长鞭,当下微觉掌心刺麻,未有多想,待入夜,身躯竟开始发烫,曾紧握金鞭的右手掌心浮肿淤黑,分明是中毒迹象。

  滇门擅使毒,天下皆知。于自身兵器上涂毒,原为江湖人士所不齿,但滇门行事作风向来随心所欲,视武林道德为无物,与之交手,容灿尚不知对方来历,见她身着苗族衣饰,亦要自己提高警觉,未料及那毒无色无味,入肤无痛无感,稍觉刺麻时已深植血肉之中。

  洞庭湖上,支流分杂,一只小舟划入偏僻水域,撑篙之人如识途老马般在愈趋狭浅的水面上缓行,过了两岸垂杨,一处以竹搭建的庭阁展现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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