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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澹容看着十一岁的自己从身边走过,女孩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当年的她不能完全了解,然而此刻,成年的她已经全然的懂得了。

  那是除了强烈的后悔和不安之外,强烈的嫉妒——

  “你是我的贴身奴隶,你只能看着我!”

  澹容猛然清醒过来,下午的阳光依然暖暖的照耀着她,她的身上却满是冷汗。

  “作恶梦了?”低沉的嗓音问她。

  她发现自己正睡在李承安的怀里。

  她抬起头,仔细的注视着身为她丈夫的男人,眼神有些迷惘。

  “承安。”她低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李承安拍了拍她的脸颊。是不是还没醒过来?

  经历了下午的激情,他的衣扣还没有完整的扣好,敞开的胸膛上,可以清楚看见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

  澹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的疤痕,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注意到?

  “这是……”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抚摸上其中一道划过肋骨的伤疤。

  伤口早就痊愈了,但疤痕仍然狰狞的突出着,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是多么的严酷。

  “你什么时候伤成这样?”

  “喔,那是在王都卫队的时候。”李承安淡淡的挪开她的手指,“很久之前的事了。”

  澹容疑惑的拧起了眉。“参加王都卫队会受伤流血吗?不要骗我,我的表哥也加入过王都卫队,他的责任只有参加庆典的仪仗队和爬上女人的床。”

  李承安大笑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们参加的王都卫队大概不是同一种性质的。”

  她惊愕的反问:“难道王都卫队还有两种?”

  “那是当然,你表哥参加的,就是众所周知的王都卫队,而我除了偶尔客串一下那种花瓶卫队,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另一种见不得光的王都卫队服务。”

  他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加人了暗之卫队,你父亲会容忍我这个逾越身分的奴隶继续护卫他的王都吗?”

  “什么?他知道你的事?”澹容有些惊讶。

  “他当然知道。”李承安的手指抚弄着她柔软的长发,“你偷偷用药水除去了我腰上的奴隶烙印,用公主的特权让我进入王都卫队,这一切他都知道。”

  “那他……他竟然没有杀死你?”

  澹容想起了她父王对奴隶惯有的无情。

  “那是因为他发现我活着比较有用处。”李承安随手从旁边的苗圃里拔了两株草,“比如说,你认识这些吗?锯齿边叶子的是卡炳草籽,紫红色叶子的是兔苕丝草,都是随处可见的最便宜的草药。”

  对着她迷惑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但很少有人知道,三份卡炳草籽配上一份兔苕丝草,再配上马铃薯苗芽根,就是能让成年人麻痹致死的毒药。”

  毒药?澹容倒抽一口冷气。“难道父王需要你们暗杀……”

  “聪明的女孩。”

  李承安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下毒、刺杀,王国里总有些肮脏的事情需要这种手段解决。在你父王的眼里,用肮脏的奴隶去做这些肮脏的事,再合适不过了,但你父亲犯下了一个最大的过错,就是低估了奴隶的脑容量。”

  澹容沉默的低下了头。

  但她的头很快被一只手抬起来。“你不用低头。”命令般的语气,但他的声音是温和的,“肮脏的是这个制度,是身为统治者的你的父亲,是沾满了血腥的我,但不是你,你不用为了这些低头。”

  不!肮脏的还有我。澹容在心里无声的说。

  早在下令鞭打她的奴隶的那一刻,她就是同样肮脏的。

  眼睛不由自主的沿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寻找着曾经被她伤害的痕迹。

  “在这里。”李承安拉住她的手,摸向胸口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痕迹。“其他的都消失了,鞭痕比较容易褪掉。”

  澹容慌乱的缩回她的手。

  就好像被当面发现过错的孩子那样,原本依偎着他肩膀的身体也猛地坐直,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捏到指尖发白。

  她好像忘了,现在她还坐在他的腿上,否则肯定会跳到地上去的。

  李承安有点好笑的盯着她看。

  每次都是这样,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责罚他,伤害了他之后,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就是这种后悔得想要哭的表情。

  然后她就会跑进房间里一个人待上好久。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高傲的在他简陋的床边丢下一瓶药剂,说:“没人要的药,你拿去用吧,我可不想为一个奴隶花钱收尸。”

  其实那是最好的药剂,听说是她好不容易向宫廷医生求来的。

  或者是冷着脸走到他的床边说:“没用的奴隶,连涂药都不会,药拿过来,我来涂。”

  其实,她那种笨手笨脚的动作,还不如他自己上药来得快。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不知从哪里打听出他最大的梦想。

  渴望进人王都卫队,渴望能够挺直身体,站在阳光下,自若的接受来自各方的赞叹视线。

  以一个自由人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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