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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座书楼里究竟藏了什么?

  担任随身护卫一职在凤嫦娥身边跟进跟出已过两回月圆十五,疑问逐渐萌生于邢培玠心中,疑云一日比一日浓密。

  几乎是每日,午时过后,她会一人走进书楼,不准任何人跟随,就连他挟皇上的令箭也不行。

  再加上派人日夜驻守在通往书楼的月洞门外,更让书楼添上一层谜雾。

  只是用来藏书的书楼,有何严守戒备的必要?

  若不是用来藏书,又是为何而建、为何守备?

  他想知道,但凤嫦娥派人严守,慎重其事的态度又令他不忍潜入窥探,怕她得知后除了气恼愤怒,还有伤心。

  他不想违逆她的意思,是以极力克制潜入书楼一探究竟的念头。

  直到这个深夜时分——

  凤嫦娥停下批点的朱砂笔,卷起摊在案牍上的布兵图收回架上,结束一日她这个将军该尽的职责。

  邢培玠自然也随护在一侧,坐在书房一角,凝望着身穿凤麟战袍,埋首案牍大半夜的凤嫦娥。

  几乎每一日,邢培玠都在凝视她的一举一动、防备身周动静中度过。

  也因此,才知道自新朝立后,这位今天下百姓惊叹、功勋标炳的后羿将军做了多少事、又受了多少朝中百官不容一名女子涉政的排挤。

  远到边疆兵力分布、与兵部文官周旋边防问题、各地以为乱世未平而蠢蠢欲动的贼寇,近至雷京城的御军部署、皇宫的防护,都是她每日必须关注的事。

  一封接一封的快马军情、各方探子回报,在在说明新朝乍立、朝野欢欣鼓舞下潜藏的不稳定。

  这些远在江南的凤骁阳知道吗?他足以定人年寿、断一朝兴亡的妙算神机,可曾料到今日新朝乍起的局面?就在陷入沉思当头,突然黑影在眼前晃过,邢培玠顿时一惊,醒神,执箫的手同时迅速扬臂,做出几乎变成习惯的防备动作,直到看见眼前人为谁才收回招式。

  “看来我的将军府对你而言并非安全之地。”站在他面前的凤嫦娥淡言道。

  “对任何人来说,这里都非安全之地。”若安全,她不会袖箭怀身。

  凤嫦娥像被人发现做了坏事的孩童般,把邢培玠投注在她身上,看来隐含嘲弄意味的目光锁凝的左手反翦身后,垂眼瞪他。“这只是备不时之需。”

  没料到她会突然出口孩子气似的辩解,邢培玠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住,勾唇冒出低沉的笑声,为两人总是存在的紧绷氛围添入一点轻松。

  “你笑什么?”向来冷凝的寒霜容颜,忽地不自觉的染上两抹浅不可见的樱红,煞是鲜明娇丽。

  邢培玠看着、欣赏着,沉迷于她表情上难得的生灵活现,直到她又问一次,才摇头收笑。“忙完了?”说话的同时,他站起身,将箫安置在腰间。

  “要不我怎会站在这?”可恶!意识到自个儿方才像什么样子,凤嫦娥气得咬牙,又不便发作脾气。

  自从邢培玠成天跟进跟出后,她很少有不发脾气的时候,真是可恶至极!不懂她此刻怒颜所为何来,邢培玠照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勾起披风披上她的双肩。

  一如往常,凤嫦娥会拍开他的手,抢下他为她系紧披肩垂绳的工作。“我自己来。”她说着,在胸前利落打上蝴蝶状的绳结。

  “原以为新朝初立,一切都该生机活现,没想到背后的问题重重。”一张冷面,总是冷言的表相下常为人担心怀忧的习惯又犯,邢培玠突兀地开口发出感叹。

  “并非天下齐心,我朝是推翻前朝创立,再看眼下除却西绍郡王府之外,其他三王野心勃勃,朝政的稳固只是表象,也是我皇兄宵衣吁食的成果;而他,那个铸成新旧朝交替的始作俑者,竟然像没事人似的置身事外,让皇兄他——”

  “你误会他了。”最后,邢培玠还是忍不住为昔日的主子辩解:“凤骁阳并没有置身事外,他只是——”

  “你背叛他,哪来的资格为他说话?”

  凤嫦娥如针般笔直的提醒,扎得他说不出话,才启唇便收口摇头。

  他的确没有资格为凤骁阳辩解,他早背叛他了,不是吗?

  可她没那么容易就放过能让他痛苦的机会,因为背叛的痛,谁也没尝得比她还苦、还痛过!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背叛他?”

  “与你无关。”

  “你听命于我,我命令你说。”凤眼挑起傲然神色,点醒他此时此刻两人上下的臣属关系。“或者,你决定离开将军府;所以违逆我的命令也无所谓?”

  他还不能离开。

  深知这点的邢培玠叹口气,认输道:“他夺走冷焰心上人的命、陷季千回于五台山擎天峰的危难当中。”

  “原来是他。”凤嫦娥哼了声,“原来坏我围剿擎天峰大计的人就是他。”

  听她的说法,邢培玠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难道去年九月九,武林人士遭围困在擎天峰上的六千兵马是你领军的?”

  难道这件事是……

  凤嫦娥接着道出他领悟的事实真相:“告诉你也无妨,九月九在五台山擎天峰的武林大会,不过是皇兄设下的骗局,将武林各门各派聚在一地,顺者生,逆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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