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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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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不是他害死的,他是病死的。” “我爹本来有救的……” “哪有救?”他接着说。“肝病一发起来会要人命,平常没发觉,等到出现了征兆,病情都已经恶化了,即使神仙也束手无策。”他说的是实话。 “你胡说!”她气像地哭了起来,“大家都说是干家的老头儿不想再继续花钱医治我爹,药才愈用愈少的,要不然爹也不会这么快就……”说着她又哭了。 他一脸的头疼。她简直是有理说不清! 柔儿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想,这干他什么事? 她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陌生人发脾气,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骂于家的人。 “你误会了,所谓的‘大家’,指的是同行吧?” “当然啦,那些同行个个都懂药,他们说的会假吗?” 要不是隔壁的王大夫、前村的李大夫、后街的姚大夫……他们都这么说,她怎么会恨死于家一家人呢? “唉——”他头疼地用力拍了下脑袋。“你知道愈是病重,药吃到最后都是吐出来的?”不是舍不得给药,而是根本没有用。 如果要拿珍贵的药材去救一个回天乏术的人跟一个尚有生机的病人,他也会跟爹做一样的选择。 “胡说,你是替他们说话。”她大喊。 “我说的全是实话。”于邦彦头疼地也喊了回去。 都怪他家生意太好,收费又太低廉,声誉极佳,才会遭那些没钱赚的同行联手中伤。 “人家没事干嘛要中伤于家?”柔儿才不相信他的话。 “那为什么直到最后也不见他们伸出援手帮忙?” “呃,这……” 他的话像一道灵光,突然划过柔儿的脑袋,让她突然愣住。 “他们出手帮助过你们没有?” “呃……”没有。 “关心过你们没有?” “呃……”也没有。 “直到人死了后,他们才过来看药方,想学一点去,难道你没发现?” “这……”她脑海里突然涌起片断记忆—— 当爹死的时候,她和娘跪在床边痛哭,她很清楚地听见一群人讨论着药方,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知道爹本来是有救的。 在此之前,没有人来看她爹。 那时也没有人要她们节哀顺变。 吸引住他们的是爹尚未吃的药包…… 她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吗?”于邦彦瞅着她的表情。 即使真的是这样,这也不干他的事。 “可是于家老头儿碓实很小气。”这可是事实。 于老头儿有债必讨,即使差一文钱他也必定要到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总没冤枉人吧! “什么于老头儿?”他疲惫地抹了下脸,“你当真不知道你爹是被我们救回来的啊?他本来撑不过三个月,到了我们的手中才又再撑了两年半,你明白吗?” “嗄?!”她倒抽了口凉气。他说的是真的?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往御珍药跑?真要小气的话早就把你爹掐死了,还多负担这两年半的医药费做什么?这叫小气?” “你……也是于家的人?”柔儿不太敢相信。 有大夫这么邋遢的吗? “是啊,”他答得可大声了。“呃,不不不!”差一点又穿帮,他赶紧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她直瞅着他看。 瞧他说得头头是道,还真有大夫的架子,可外表……不太像耶! “当然不是了。” “可是你刚刚直说我们、我们,这不表示你也是大夫吗?”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有啊,我没有说什么呀!” “你刚刚明明有说。” “我说了什么?”他满脸不解。 他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听说,我爹是被‘我们’救回来的,你还说,我爹就是到了‘我们’手中才又撑了两年半的,记得吗?” “啊……”他一脸大事不妙。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他哪记得这么多?他一急就把想说的话统统说出来,糟了,她该不会是怀疑他的身份…… “我不是于邦彦,我是他的好友。”他赶紧澄清。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她愈听愈可疑。 “我知道你不是邦彦,他才不会像你这么邋遢。” 他松了口气,不由得露出笑容。 好兆头!瞧,她改口称他邦彦了,不再是“他、他、他”的直叫。 “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这一对眼睛好熟悉。”她不由得又将俏脸凑近他。 他惊喘着立刻倒退两大步。 “不,我……我没见过你。”他都不敢呼吸了,真怕这么用力地喘了一口气,会被她认出来。 “可是……”柔儿偏着脑袋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 “事实上我长得很像他。” 老天保佑,可不能在他好不容易终于跨出了小小的一步,却被她认出来,否则他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哦?真的吗?”柔儿惊讶地道, “有点像又不太像。”他赶紧补充了句,怕她怀疑。 “是吗?”她更好奇了。 “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他一说完赶紧开溜。 “喂喂——”她叫住他,“你还没说邦彦要你来做什么呢?” “他……他……”他转着眼珠不知怎么说。 她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 “他要我……”于邦彦深吸了口气。“要我照顾你。他最想念的是你,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柔儿。”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掉。 愣然的她,不知道是被他话语里的真诚感动,还是真的被于邦彦的贴心打开了心扉,一股暖流缓缓地滑向了她的心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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