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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但你还是学了不是吗?”孛古野皱起眉,这才发觉方才他乌焱语和南夏语交杂着说,她却是自始至终都只说南夏语。“说几句来听听。”

  杜海棠不语,只是将脑袋埋靠在他的胸膛。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她瘦小的身躯,心头虽气她连乌焱语也不愿意说,声量却不自觉地放轻。“不要装睡。”

  怀中娇软的小身子动了动,却依然没有声音传出。

  孛古野瞪着她的小脑袋,只能无能为力地暗自叹气。

  若说她孩子气,她还真的将十岁孩童的任性刁蛮使到了极致;若说她固执傲气,怕是没有一个乌焱国男子比得上她。

  也难怪这些年南夏诸降城的将领叛服无常,素称难治了,南夏国里只怕多的是她这种倔强子民,教人斩了心疼,不斩又觉得芒刺在背。

  孛古野忽然拧起眉,愕然地瞪着自己手指上缠着的发丝。

  他在干嘛?

  “不要玩我头发,人家要睡觉。”伏在他胸前的杜海棠突然咕哝出声。

  像是做坏事当场被人活逮,孛古野尴尬得涨红了脸,恶声恶气地说:“本王就是要玩!”

  “臭蛮子。”杜海棠模模糊糊地骂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子,再度沉入梦乡。

  孛古野盯着她放心酣睡的小脸,嘴角扬起了一抹不自觉的温柔笑意。

  或许海棠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让大雪阻在道中吧?

  他知道她怕冷的。

  刚到上京的那年冬天,他将惹火他的海棠丢在雪地上,还不到半个时辰吧,她竟在飘着小雪的天气,几乎将自己冻成冰柱。

  去而复返的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怕字怎么写。

  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习惯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吗?还是从那时候起,她的喜怒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记得了,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他刻意不去记得——不愿记住海棠的泪,更不愿记住海棠的恨,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对她够好,她便可以忘记他不愿她记起的一切,她便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雪下得更大了,大风狂肆地吹过军旗,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嘲笑着他的狂妄,更像嘲笑着他的痴傻。

  “孛古野,你老实告诉本王,那贼子是拿什么威胁你,才让你不敢发箭?”厄鲁图问道,仍不放弃为他寻求一线生机。

  还有什么?当然是他那强自南夏移植回来的海棠花,是他那用尽心力呵护成长的海棠花。

  他迷惘的目光定在素来疼爱他的兄长身上,却只能给他一抹歉然的笑。

  隆庆十五年仲冬

  东方的天空泛白未久,位于上京的公主府宅院深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好痛!”杜海棠霍然睁开眼睛,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吸气。

  怎么又做恶梦了?

  —定是不祥的兆头!

  杜海棠皱着柳眉,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身,见窗外已经透入亮光,便拉过昨夜扔在床边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算来,她随“舅父”住进公主府至今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乌焱国干冷的天气,记得她在乌焱国的第一个冬天还差点冻死在雪地里呢!都是孛古野那个臭蛮子害的!

  想起孛古野,杜海棠便想到他昨日才随大军回上京,今日定会过府拜见铁兰公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孛古野很疼杜嫣柔,有事没事便会到公主府探望她,为她带上一堆礼物,顺便给她杜海棠带上一顿好骂。

  杜海棠再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她在公主府里已经够深居简出,低调行事了,怎么还会这么倒霉每次都遇到他?

  她穿好衣裳,见木盆里已经没有水了,便随意将长发绾起,端了木盆到院子里打水。

  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大雪,井上的绳子和木桶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杜海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桶子拉起,见桶子里只有一些碎冰,知道八成连井水都结冰了,叹了口气,很认命地再将木桶丢回井里。

  她在做什么?“刚好路过”的孛古野不悦地拧起眉头。

  她不知道公主府里有丫鬟可以供她使唤吗?或者,她厌恶他们乌焱国厌恶到连乌焱国的丫鬟也不愿使唤?

  孛古野驻足院门外,双手环胸,冷冷地看她一遍又一遍地将空木桶掷回井里,心里的阴郁愈扩愈大。

  她不是厌恶他们乌焱国吗?怎么还用他们乌焱国的井水?

  他深觉不满,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冷嗤,不想再重蹈两人初遇时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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