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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达到目的了。抡语剑猛然圈住她的腰,将她拉近,吓了她一大跳。

  “你不是胆小鬼,但也不勇敢。”他支起她的下颚,不容她再闪避。“我说过这不是一场竞赛,我更无意剥夺你的权利、你的感情。我要的只是你的信任;信任我可以对你忠实,信往我的出发点只是为了保护你、疼爱你。信任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希柔,这桩婚约或许都不是我们俩所想要的,但我们都陷进去了,为何不让它变得可行?也许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完美典型,但我会尽力去做。”

  他已经是最完美的典型了,喻希柔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反而教她害怕;她怕自己会配不上他,也怕自己会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懂得一切,而她却只懂得刺绣。

  或许在刺绣方面,她是王,然而一旦走出了她所熟悉的事物,她还能剩下什么呢?她真的很害怕。

  事实上她就如他所言,是个胆小鬼。不敢放手尝试新的事物,所以才不断地说服自己,绣坊是她的一切,大伙还要靠她养,其实她才是被豢养的人。

  但自抡语剑出现后,这一切即将不同。若说她不害怕、不迷惘,那是骗人的。也因为这份迷惘,使她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进而抗拒。

  她也想改变,也想让自己放宽心去依赖一个人,但要松手放开已紧握了十六年的独立谈何容易,怀疑和战斗几乎已成了她人生的座右铭,现在为何必须因为抡语剑的出现而改变?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放开我!”突来的恐惧让她开始挣扎。“放开我!”

  “希柔,冷静点!”抡语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得像只野猫般泼辣,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佳的封嘴方法——吻。

  他吻去她的疯狂、她的锐气。在舌尖撩舞的回转间,他渐渐平息了她的狂怒,并让她的神智转成迷惘。

  他终于了解她为何突然间变得不可理喻,因为她害怕,害怕将自己的心交给另一个人,这使她变得疯狂。

  “不要怕我,希柔。”他轻抚她的秀发,她的发丝是如此清顺柔软,犹如她原本纤细的心思。“我并不是怪物,只是一个想爱你的男人。我或许看起来坚强,其实也和你一样脆弱。”这话一说出口,他和喻希柔一样感到震惊。

  这只是安慰她的话吗?抑或这就是他的心声?

  长久以来压在他身上的重担迫使他不得不提前长大,在他的记忆中,他根本没有所谓的“童年”。

  身为抡平的独子,他可以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只不过这根金汤匙又大又重,重得他喘不过气来。四岁起就熟背各类经书,到了六岁,更是背起行囊出外学武,师事大唐边疆将领——吴守和将军。幸好他还算有天分,短短八年间就学完了别人需花十五年功夫才能学完的武艺,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家继续他的下一个课程——经商。

  回想起来,他的遭遇也比希柔好不到哪里去,同样都必须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还容不得你说“不要”。

  在这期间,他也有感到疲惫的时候,却每每在“责任”两个字下振作起精神,说服自己去完成那些烦人的工作。

  但希柔的出现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检视“责任”这两个字的意义。

  他需要过得这么累吗?他不知道,或许该是重新改变的时候。

  他想改变,也需要改变,但他想和她一起变,他想看见她因他而变的容颜,不想错过那醉人炫目的一刻。

  他是在说……他也一样会脆弱,不是永远那么强势?

  喻希柔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脸,在他的眼里,她看见多种情绪,由震惊到迷惑到恍然大悟;就像是知性的火焰跃动于他如水般沉静的眼眸。

  在这一刻,她奇异的感到一股释怀的感觉盈满心头。

  “我们可以拥有未来的,希柔。”拜她的抗拒之赐,抡语剑也认清了自己的心。“两颗同样寂寞的心相遇在这茫茫的人海,是缘分也好,是刻意安排也罢,只要我们能够携手并进,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曾经他以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触动他的心弦,直到这份“责任”牵引了他。

  这是最甜蜜的负荷,却也是最艰难的任务,因为希柔就像只饱受惊吓的动物,拒绝任何人抚慰她的伤口。

  在这一刻他诅咒她爹、诅咒所有伤害过她的男人。心灵上的伤口最不容易痊愈,那往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才可能治愈。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她比他想像中勇敢。

  倏地,抡语剑发现胸膛贴上了一个小人影,希柔正用着沾满染料的小手紧紧接着他,整颗头埋在他的胸前。

  “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跟不上你的脚步。”她终于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她看到了谅解。

  “笨希柔。”抡语剑伸手抹去一颗滑落她眼角的泪珠。

  现在只有一颗,但他相信,只要他再努力点,必能全面释放她的感情。

  “跟不上我,我可以将脚步放慢啊。我说过,这不是一场竞赛,而是相互依赖。相信我,既然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是啊,只要有信心,再大的难关也能突破。

  喻希柔微笑的点头,愉悦的迎上他灼热的双唇。这一次,她是真的正视自己的心,不再逃避。

  如烈日高照,气温骤升的染房里,一对恋人正耳鬓厮磨着,丝毫未曾察觉到竹窗外那一对充满了怨恨,散发出淬毒的恶意目光。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凝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气氛,随即冲进喻希柔的闺房。

  小凝又在大呼小叫些什么?喻希柔不禁蹙起眉头,深感不悦。皇室指定的图案净是些龙、凤、麒麟之类的神话动物,要注意的地方多如牛毛,她都快烦死了,她没事还来喳呼个什么劲?

  “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头都懒得抬,反正小凝口中的“不好了”顶多是跑了几只鸡而已,再买就好了。

  “黄栌不能用了!”小凝急得再次大叫,“方才我去染房时发现整缸的黄栌全遭人破坏了!”那可是珍贵的染料哪,皇帝老爷的新皇袍就靠它了。

  被人破坏了?怎么会?

  顾不得手指被针扎破出血,喻希柔陡地跳起来捉住小凝的衣袖,心焦的问:“那么其他的黄栌呢?”

  “不见了,全没了。我一发现染缸遭人破坏后就立刻检查库房,结果发现……”小凝不敢讲,生怕喻希柔受不了这刺激。

  “结果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喻希柔虽怕听到实情,但现实是容不得人逃避。

  “结果……不只是黄栌,就连小姐几天前才买的金粉。银粉和蓝草、槐花也全都不见了。”由此可见这是内行人所为。

  完了!喻希柔发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似的摇摇欲坠。离皇室祭祀大典没剩多少时间,现在她该怎么办?没了染料,就算有蚕丝,也是没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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