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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 

  她对着那双眼睛喊,试图端出为人师的权威,却全然得不到反应……没有反应的反应,冷嘲着她的无能为力。 

  暗暗咬牙,她左头右盼后终于提高了音量。 

  “快点……下——来!” 

  她用了比平日高上数倍的嗓音,心里暗自发窘。 

  她是个小书虫又是个小小夫子,礼教约束向来重于一切,但这会儿却被迫发现,所谓的规矩是只能用在文明人身上的,在某些不受教的家伙身上,全都只是屁!这种用词着实不雅,她摇头反省,并怀疑是因为受到了逆徒耳濡目染的结果。 

  一喊再喊,喊了又喊,没反应就是没反应,她只能无奈地靠着树干坐下。 

  好! 

  不理是吗?没关系,课堂里有课堂的规矩,户外教学有户外教学的办法,就算得席天幕地,就算得被晒成了肉干,她也不会放弃!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人都有应当恪守的伦理纲纪……” 

  先搬来孔孟,再请了朱子,就不信逆徒一个字都学不到!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半盏茶的时光过去,她总算听见了反应,不是附和、不是疑问,而是……鼾声! 

  该死! 

  季雅停下已变沙哑的嗓音,用着无可救药的眼神,恼瞪着树上的“东西”。 

  可恶! 

  有一刹那她真想抛开夫子身段,泼妇般地死命摇动树干,将那“东西”摇落地上,也好解她心头憋了几天的闷气,但她不能这么做,她告诫自己,耐心,正是为人师表的品德之一。  

  虽然她也曾想过来个跺足离去,但她不能,因为那正在树上呼呼大睡的“东西”,不是小猫、小猴,而是她的学生——官家宝贝十二少爷,官至宝! 

  那天官家七姑娘在确定了她愿意接任后,才告诉了她一个官家没让外头人知道的大秘密,那就是官家十二少——他生病了! 

  “病了?”季雅一脸讶异,“那你们该为他请的是大夫而不是夫子呀!” 

  官盼弟摇摇头,眼里满是遗憾。 

  “咱们早已遍请了名医,就连关外的‘鬼手神医’都让咱们给千里迢迢请回宝应,之前大夫个个束手无策,寻不出病因,而那‘鬼手神医’则是说了,他说舍弟患的是种极为罕见的‘蛮童症’” 

  “蛮……蛮童症?”季雅傻傻重复,“症状是……” 

  “是他的智识及行为能力都遭到了阻塞,退化成了个稚龄的幼童,且还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幼童,至于记忆,也遭到了不少减损。” 

  “治得好吗?”她关心地追问。 

  “没有十足的把握。” 

  官家老爷伤心接话,“‘鬼手神医’说,他会开些宁神益脑的方子给咱们,但此病是无法单靠药物来治疗的,重要的是要让他重启心窍,自动守规矩,然后……唉!等待奇迹。” 

  奇迹? 

  季雅看得不忍心,因为看得出这连生了十一个女儿的老爹爹,是多么殷切期盼着独子能够早日康复的。 

  “两位请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有关于贵府少爷的病症我绝不会对外面嚼舌,希望假以时日——” 

  “不,季姑娘!”官盼弟打断她的话,“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只剩下三个月努力了。” · 

  “为什么?” 

  “因为舍弟与郭相爷的千金已经订下婚期,咱们还是编了个借口才又多延了这半年的,再延,只怕亲事要生变,这桩亲事太好,错过了可惜。” 

  “那么郭家小姐知道令弟的病吗?” 

  官盼弟忧心摇头,季雅点头表示明白。 

  思绪至此,回过神的季雅,继续盯着在树上状似呼呼大睡的官至宝,知道即使官家上下为他犯愁,但这已成了个蛮孩子的大男人,却是无忧无虑得可以,所以才会连在大白天都能够快速入睡。 

  好个“蛮童症”,真是个利己损人的怪病! 

  “官至宝!官至宝!” 

  她拔高嗓音喊着,上头的人却不理她,迳自翻转个身,继续睡。 

  暗咬牙,季雅夫子决定上树追捕逆徒了。 

  爬两步滑一步,原来爬树比做学问还要令人头疼。 

  还有一点,她边爬边念阿弥陀佛,千万别让官家人恰好打底下经过,若是让人看见了她这“爬树夫子”,她的夫子尊严就将面临空前的大考验。 

  逆徒!恶徒!劣徒!害得她成了落难夫子! 

  香汗淋漓带出了披头散发,爬爬滑滑,甚至几回小脸不小心和脏兮兮的树干玩了亲亲,香腮上出现血痕,手腕上到处脏污,在经过了仿佛千山万水的努力,她终于瘫软着身躯爬到了逆徒的身边。 

  还好这种学生她只有一个,再来几个,她小命休矣! 

  她灰头土脸来到,他却还睡得好香,伸出手原是想推人的,却陡然一阵脸红心跳,她原当那是爬树的结果,却惊觉那似乎是她在乍然见着他时的反应。 

  日光透过叶隙洒在他脸上,英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办,那躺在枝哑上的男人,有张能让女人心跳加速的俊脸…… 

  你疯了!季雅! 

  她将那险些失神去摸他脸的小手及时收回,然后重敲自己脑袋一下。姑且不提她的心尚未自前一场情爱中痊愈,光她是夫子他是学生的身分,她就不该对他发花痴! 

  真搞不懂,两人相识短暂,他却总能轻而易举地挑起她一些诡异的、暧昧的、古怪的心思,这是怎么回事? 

  “官至宝!官至宝!” 

  她微恼地大喊,恼的对象却是自己,喊了几声后,他终于张开了眼睛。 

  被喊醒的官至宝,皱眉表情看来是要骂人,却在见着她那张落难的狼狈夫子脸时几乎喷笑,眸光一沉地忍住,他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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