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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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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天的所作所为,难免令水玲坐立难安。 花魁以眼尾瞄了一下绣床:“上床啊!” 水玲两眼一怔,当场呛咳出来:“咳咳!咳咳!你……误会我的意恩了,我不是为了那件事。” 花魁挑高柳眉,以令人失魂的瞳子斜睐着水玲说:“上我这儿来,不是为了那档事,你倒是头一个啊。” 水玲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一会儿,总算恢复过来。她说:“我真的不是为了那种事,我来找你,只是……只是……”她的视线飘移不定,尴尬地支吾着,不晓得该搪塞什么理由好,“只是——要看看你,和你聊聊天!对!” 哈!水玲桀然而笑,对自己的答案满意极了。 花魁一听,马上随她的话变换姿势,一下整整发髻、一下理理衣裙,忙着在她眼前搔首弄姿。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嘴巴上虽然没说,其实在花魁心里头早已将水玲的话——“来看她”,解读为“爱慕她”,否则干嘛如此大费周章呢? 水玲的大眼睛适时地锁住她撩人的姿态。 啊!就是这个! 刻不容缓地,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依样画葫芦,花魁摆什么姿势、用什么角度托发髻,她就摆什么姿势、用什么角度扶自己的瓜皮帽,连话都忘了答。 “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花魁道。 水玲看她瞬间变换出另一种妩媚姿态,马上学着用右手手背轻支下颚,脸蛋往上微扬四十五度角,长腿交叠,双唇微启,学得活灵活现。 “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水玲反射性地跟着她说,自己却没半点警觉。 “这?” 花魁顿住动作,眼神测度地凝视水玲好奇的脸庞。 她几乎只花了一秒钟,就搞懂了水玲其实在揣摩她,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站起,以莲花碎步走进了内房,笑容可掬地坐到绣床上。 “喔,原来走路臀部要这样扭来扭去!” 水玲看得很仔细,毫不犹豫地学她用莲花碎步移了进去,这会儿,就讷讷地坐在花魁身旁,还不忘研究她的坐姿,以调整自己的。 此时花魁眼里闪过一抹不安分的情结,但稍纵即逝。然后她对水玲展颜一笑,动手去解一边的床帏。 水玲跟着做,放下另一边的。 在两边帘帏缓缓靠拢之际,水玲更依她的动作,徐徐往后躺下去,与她双双平躺于床上,彼此侧着脸注视着彼此。 终于,天青色的双边床幔合而为一,遮去床铺中的旖旎春景。 静…… “哇啊呀呀呀!呀——” 一个尖锐的女高音突然拔尖嘶叫,没一会水玲便揪着自己的衣襟恍如惊弓之鸟地跳下床。 “你是男的!” 原来这花魁压根儿就是不晓得从哪间像姑堂子跑来的冒牌货! 她吓白了脸,惊声呐喊,快步夺门而出,房门一开,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外冲。 由于她太过惊惧,无法反应门外情况,以至于猛然一头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冲力过大,她当场往后弹,摔倒在地上。 她旋即抬头要看清是什么东西!不料不看还好,一看,她倏地瞪大双眼、张大嘴,怔得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砰! 雍怡的手在空中一挥,佣人房的门立刻火速震回门槛上。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水玲的心头猛然一紧,心神不宁地缩进墙角,她低垂着脸庞不敢看他。 雍怡冷眼瞅着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她的鼻子便倏地开骂—— “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亲口告诉我不会再去孽花楼的?结果呢?你究竟要我为?你提心吊胆到什么样的地步才甘心?” 他粗暴的吼声在屋梁间回绕。 水玲吓缩了肩膀,偏着头低喃:“我没有……” “还说没有?窥探歌玄的私生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是去窥探,我是去研究……” “如果你那么渴望了解歌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以问我啊!你要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看是关于他的衣着品味、他的饮食习惯、他的官亲友人,不?管哪一样我都有办法说分明!问啊,你究竟想知道哪?一样?”雍怡根本听不进她的话,眼神冷暗,径自大骂不休。 可怜的水玲,就只有默默承受的分。 “我……是去学做一个女人。” “你想学做女人,我可以教……”雍怡突然收口,“什么?你说什么?” “我……我想做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女人,让男人为我着迷……就像歌玄贝勒那样,即使面对你……这种冷血、暴躁、爱发脾气的人,也可以令你魂不守舍。” 这—长串的话,水玲完全像含颗卤蛋在讲似的,包含在嘴里咕哝,除了她自己,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得懂。更遑论雍怡了! “面对我?面对我什么?”他问,一头雾水。 水玲的心跳霎时狂飘,头也不抬一下地应着:“即使面对你……” 这次更严重,字和字全部搅和在一起,就像梵音?在吟唱一样。 耐性磨光! 雍怡眉峰蹙结,青筋一日,烈火更炽地喝道:“罢了!何必再问呢?反正八成又是关于歌玄的事,你眼里就只容得下他,否则便不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孽花楼,不弄清楚里头的情况,誓不甘休!” 水玲讶异地抬头看他,但只看到他充满愤怨的阴沉侧脸。 “歌玄……真不公平!只不过皮相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而已,女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对他投怀送抱,我根本不比他差,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值得一提的人?!”雍怡低吼,伴随而来的不甘心,使他眼里充满冷峻的光芒。 水玲虽然无法听清楚他压低音量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认为她至少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这一回她并不是为了歌玄而去孽花楼的。 “雍怡,先前我去孽花楼的确为了歌玄贝勒,可是这次我……” 雍怡不想听,反正再听也是三句话不离歌玄,他受够了。 他烦躁地说:“你想学做一个令男人怦然心动的女人是不是?好,我教你,我教你哪种女人最令男人无力招架、哪种眼神最令男人神魂颠倒、哪种音调最能勾引男人!”他自暴自弃地说。 水玲搜寻着他的瞳仁:“你教我的,是你的观点吗?”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对。” 水玲眼睛一亮:“那我要学,我要学!” 她嫣然一笑,既然他教她的全是他欣赏女人的角度,刚好正中她的下怀,如此一来,她根本不需要再去跟任何人学习、揣摩,也可以轻而易举做一个攫取他视线的女人。 她当然要学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雍怡,你快点教我,我一定用心学!” 望着她无邪的笑颜,雍怡的神智已迷离,所有的坚持与原则在此刻都已消散。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去触摸她水嫩的脸颊,以指腹感觉她双颊上温柔的体温。 他不知道自己已看得目不转睛、看得忘了思想。他只是幽幽地注视着她,在那一刹那间,他赫然发现自己其实十分熟悉她的一切,知道在她右边脸颊、左边眉尾等处都有小痣;知道她的唇,不须涂抹任何胭脂,也能泛出红润唇光,娇艳欲滴。 “男人喜欢女人善解人意,识大体、不骄傲、不矫揉造作。” 甚至,除了他,又有哪个同辈男子见过她刚出生时像粒番薯的可爱模样?他依稀记得自己跪在绣床边,逗弄她红通通的小脸蛋,而她的小手竟就紧紧握住了他的食指。 他跟她何其的亲密? 她从小就刁,爱招惹他,每回两人一见面便粘着他跟前跟后,他一直以为她和他的感情是最好的,可等她学会讲话时,天真的她嚷着要嫁的人竟是书烈。 这令他十分不是滋味,所以当她在远赴扬州前,再度要求亲近他、投入他的臂弯时,他立即回绝,他还记得她当时受伤害的表情,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 然后她不放弃地爬上他身旁的太师椅子,原以为她是准备跨过扶手钻进他怀里,没想到她竟嘴巴一张,狠狠咬住他的鼻子泄恨…… “男人喜欢女人乖巧听话,秉礼慈爱;在男人遭遇到困难时,能分忧解劳,倾听男人不轻易袒露的心声。” 十几年后,当大家再见面时,那份两小无猜的情感已消失,只剩一份似浓还淡的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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