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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不是……”沉吟半晌,清和的声音才简单地说:“我只是觉得诧异。”

  心底汩汩涌出温暖的感动,在她的血液里横流,这种温度,让罗绯衣想起了很多很多……

  如果说,我在意你呢?曾经,他的在意让她由激动到失落,如今,看到他和衣在旁,她愿意相信,相信这四个字不是谎言、不是笑话,也不是施舍的临幸。是的,不管那夜缠绵之后见不着他的原因是什么,她都愿意相信了,他的在意。但,愿意相信的同时,罗绯衣也清楚地感觉到利刃剜上了心头,很疼很疼……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回了个浅浅笑容,算是做了交代。

  “昨晚梦些什么?”

  “没什么。”

  “除了这个答案之外,你有没有更具说服力的敷衍方法?”眉峰拢起不悦。

  “既然你知道我不想说,就别再问了。”

  “你额间的伤是怎么来的?是谁伤你的?”她可以倔,他就不行么?聂飒刻意挑了个会让她情绪波动的老问题,寒着声问道。

  面对他的楔而不舍,罗绯衣匿下心底掠过的一丝慌乱,淡澄了嗓音说:“既然我们以后不会再有牵连,这些问题,你就别问了吧。”

  “什么是以后不会再有牵连?”这句话相当刺耳,聂飒的眸沉了下来。“昨天晚上在罗家,我以为说得够明白了。”用同样清晰的语气说着类似的话,但此刻的她,却必须强忍着昨晚所没有的痛楚。“昨天晚上在罗家,我以为我们还没达成共识。”是那群人闯了进来,才阻断了他们的对谈;聂飒定定地看着她,虽然对罗绯衣被视为邪祟之事,他早已知晓,但昨晚亲眼所见,感觉又是全然不同,那——真实得令人惊心动魄!

  “可我不想再谈了。”她微蹙起眉,佯作厌倦。

  “不谈无妨,但你现在能到哪里去?”聂飒向她做了个冷笑,并没看出她隐在外表下的情绪。“罗家回不得,难道你要去找樊至刚?”

  “我不知道,但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的地方。”对于他的讽刺,她并未生气,只是努力用淡化了的声音回应着。

  “你也未免太天真了!”手轻轻拨了拨她落在鬓边的青丝,剑锐似的目光却带着犀利的嘲弄。“不怕被人生吞活剥?”

  罗绯衣摇摇头。“不怕。”

  他怎么忘了,她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深看着她,聂飒心上覆了层厚重的挫败。

  “你有你的天地,我有我的,本来就扯不到一块儿。”“罗绯衣不畏他阴沉的默然,不睬自己心底欲泣的哀音,继续说道。”现在,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状,如是而已。“

  如是而已?他直觉就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儿,狂暴地将近在咫尺的娇躯强掳入怀,聂飒沉郁地说:“既然,你什么都不怕、到哪里都无所谓,那么又何必拒绝我?”

  “你放开我!聂飒!”她有些急了。

  聂飒完全不理会罗绯衣说的话,只是紧紧搂着,让她的柔软贴着自己的刚强。

  “你就只会使强么?”他的胸膛很宽、很大、很温暖,但她不能眷恋!罗绯衣合起了睫,留下铿锵字句。“聂飒,不要让我恨你。”

  恨!这个字像是细针头,扎疼了他。聂飒全身一僵,原本箍着娇躯的臂膀登时松了开,当他瞧见罗绯衣根本合眼不愿理会时,心直直往下跌落,那是一种深沉的挫败与……哀伤。

  是的,哀伤——他知道,如今已无法用“挫败”两字囊括对她的感觉。

  聂飒利落地翻身下榻,瞅着她的姣容,好半晌,才冷冷地撂下了话。“要恨也罢,我不在乎了,就当恨是你对我的在意好了。”他不曾忘记什么是负傲自矜,即便此刻。

  两心紧紧揪着,他要劫,她要闪——这一局,最后是谁胜谁败?还是两人同遭情火焚,同化相思灰?

  出了客栈,罗绯衣径自往罗家的方向走,确实履行她自个儿说的话,对此,聂飒倒没再阻止,只是沉默地跟在后头。

  “喂——!你有没听说啊,罗家那个二小姐,昨几个傍晚掉进池子,当场就死啦!”

  “真死了?”

  “那还有假?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罗家出了一个会克死人的大灾星,也许别人家的小姐掉下去还有得救,但罗家的,哈!只有自认倒霉了。”

  “喂喂喂!你们在说啥啊?是罗家那档事吗?听说罗家那个大小姐啊,昨儿个夜里在一干人面前凭空消失了,那情况可恐怖咧……”

  “什么?说来听听!”

  沿路上,似乎到处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谈论这件事,甚至还出现了各种版本,简直把活生生的现实当话本故事一样任意加油添醋。

  对于这些蜚短流长的闲言阐语,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自额间烙上了粉红色的痕迹之后,这些话在罗家就不曾少过,但是,当她看到家门口高悬着两只白色灯笼时,还是忍不住深深战栗了,那步子,竟是再也跨不出去。

  聂飒在背后静静看着,她袅娜的身子裹着浅绎色的绸衣,垂后的发丝在风里轻轻飘动,雪白而弧度姣好的颈子若隐若现,那模样,引人怜惜……

  “走吧!再看也是无益。”

  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很近,阳刚的呼息就吹在她的螓首上方。罗绯衣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我明白,只是……”

  “为什么跌进池塘的不是你?会是我的婕儿?……真正该死的人是你!”婶婶怨毒的诅咒遽然响起,像是催命钟一般,直直窜入脑际。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不就皆大欢喜了么?”罗绯衣无意识地触着自己额间的浅疤,看着惨白的灯笼,好冷……好冷……好冷……

  “皆大欢喜?”浓眉轻狂一挑,语气寒漠,丝毫不忌死者就在不远处。“如果,非得找个人赴死,我很高兴那人不是你。”“你这句话,让我感觉很寒心。”罗绯衣半回过身,蹙着眉斜睨身后的他。

  “哦?是吗?我以为你该感动。”

  “我该感动?”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温气微生。“虽然婕儿与你非亲非戚,但再怎么说,她是个人呀!难道,你连基本的温情也没有吗?”

  听着罗绯衣的指控,聂飒并不反驳,静静端详她的容颜,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这样的在意,你不给我?”

  她没料到聂飒会冒出这样的话,一股薄怒立时消散,心却慌了、重了。

  罗绯衣想转身躲避,却被聂飒一把拉回,他微哑着声音,深锐的目光再认真不过。“给我,你的在意。”

  “不!我说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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