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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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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中,晚风送来凄凉幽怨的芦笛声,唤起他的绵绵愁思。循声望去,凉亭中,他发现一抹白色身影。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如霜,你的芦笛声勾起我的思乡之情,”走向亭内,他对着如霜轻声说道。 “三爷尚未就寝?”站起身,如霜恭敬地立在——旁, 看她局促不安的举止,他叹了口气,“如霜,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三爷——”她看着杜叔伦拈香对父亲的牌位虔诚祭拜,不禁红了眼眶。 今天是父亲的头七。在三爷的牧场里她不敢张扬,一身缟素已经让牧场的人有微词,她只好选在深夜焚香祝祷,遥祭父灵。 指示如霜坐下,杜叔伦对她说:“往后在自家居舍,尽管光明正大地拿出令先尊牌位,不必避讳。还有,我不介意你穿戴孝服,不需觉得有压力——如霜,不要再躲我!有困难,尽管开口,尽我所能定全力助你。不用觉得低下不如人,我们之间没有约束,地位平等,你仍是自由之身。” 如霜再次怔忡在杜叔伦的话里。 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他狠厉的另外一面。 在谈判桌上,他谈笑风生地攻城略地,兵不血刃地让竞争对手失去商机,货物无处可售,置之死地毫不手软。 对于过失犯错的员工伙计,他更是不假辞色地训斥责罚。 郑宽说三爷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公事上,他秉持商人的角色经营谋略,赏罚清楚。 私底下,他平易近人,友善亲睦,极受下人爱戴。 这些天来,他不曾唤她做过一件事,都是她抢着分担原本是郑宽分内的工作。 地位平等,那他对她—— “为何对如霜这么好?你到底把我定位在什么角色?”她不解地问。 哟,不叫他三爷了,“如霜,你想担任什么角色?” 看向他炯然的眼神,如霜哑口,“我——” “芊芊,她的确是个娇艳的女子。但除去了绫罗绸缎,金钗云篦,她还剩下什么?我要的是灵机慧心、知情晓意的伴侣,不是她也不是别人。如霜,选择权在你手上,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依你。”牵起她的手,他温柔地说。 “什么意思?”她心悸不已。 “弱水三千,我只饮一瓢。聪慧如你,不会不明了我话中之意。”杜叔伦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夜,如霜失眠了。 抱着郑宽的衣裳走在回廊上,如霜仍震惊于刚才听到的对话。 一大清早,三爷与郑宽即外出办事。关外马贩有意贱售一批血统优良的公马,他俩随牧场管事出门,恐怕日落才回得了家,留下她无所事事。 思绪紊乱的她,不想落了个吃白食的恶名,遂卷起衣袖整理三爷和郑宽的寝室,见郑宽的棉袍衬里有些脱线、裂缝,她想拿至房里替他补缀,就在经过膳房时,无意间听到厨娘们的对话—— “三少爷这次待多久?” “听福伯说后天就起程回返。” “喂,你知不知道三爷这次带个姑娘随行?” “知道。水灵灵的,标致得很。” “他俩是什么关系啊?” “不清楚,不像客人,说是奴婢也不完全是。” “你猜,会不会是三少爷的侍妾?” “哎哟,说得我都害臊起来了。可是,往年不曾见他带女子同行,三少爷看起来也不似沉缅于肉欲的人。” “年纪到了呗。三少爷好像二十有四,早该娶妻生子了。大少爷长年卧病在床,二少爷学艺云游,不知人在何方,杜家就指望他了。既然表小姐明年才及笄,先让小妾有后,传杜家香烟,二夫人那头才交代得过去。” “是吗?那三爷真是用心良苦。明秋表小姐嫁过来压力就不会那么沉重——” “拜托!他们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感情当然没话说。” “啊——你的鱼焦了!” “加水、加水——” “啊!”恍神的如霜赶紧将长袍拿开,免得扎针的血渗入衣服里。 痛。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三爷既然已要迎娶青梅竹马,昨夜为何还对她说那番话?难道诚如厨娘所说,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她,白如霜,将享有华衣美食,仆佣遣使,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不过,她只是一个侧室,永远无法和夫君平起平坐,只能享有他一半的爱,或者更少——只怕红颜未老恩先断。 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期限是多久?她不想步周家婢女的后尘。 她不要这样的生活! 她向往的夫妻关系应如逝去的爹娘般,相互恩爱扶持,从一而终。纵然物质条件不宽裕,可是心灵丰富饱满。 她不该忘记自己是书香之后,即使穷困潦倒,但,冰清玉洁,志节清高。 不愿无私地奉献自己的一片芳心,最终却落得雕零残破,沾人衣裙的凄凉结局。 失去了心,她就真的一无所有! 如霜将指头上的血珠子吸吮干净。对三爷的感情,她将小心翼翼地收藏。 宁愿千年孤寂,只求保有完整的自己。 头晕。 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佳人随侍在侧,神迷而目眩? 杜叔伦望着他身畔静静磨墨的如霜。 端庄韵致,清丽脱俗。执墨的皓腕纤细皎皎,莹莹生辉,漆黑如瀑的秀发随着夜风律动,缓缓轻扬,飘送鼻端一阵阵若有似无、醉人的莲荷芬芳。 绝艳、绝美,就着烛光,几乎令他看得痴了! “三爷。”如霜出声打破这片宁静氛围。 “嗯?” “如霜不想成为另一个绿珠。” 杜叔伦手中的狼毫小楷滑落,在洁白的宣纸印下点点墨渍,渲染、散开。 如霜欲拾笔,右手却被他紧握住。 “如霜,我不是石崇,我不会用珍珠买下你,那亵渎了你。你是无价的!”他情真意切地解释, “三爷,如霜身世飘零,饱经漂泊困厄,感念你的援手相助。当年,石季伦为了绿珠的美艳,不惜得罪孙秀,让她无奈地跳下金谷园。绿珠作为权贵们的玩物,为石崇而死,有无价值这另当别论。但她不能自主的命运,令如霜感慨。三爷,你没有用金钱买下我,你用的是‘情义’,你织了一张意重情深的网,让如霜进退两难。”缓缓抽回被握的手,她神情淡然地看着杜叔伦。 “我没有逼迫你,如霜,我只是——”只是情生意动,照着本能告白。他不想这样暧昧不明地下去,错了吗? “三爷!如霜不配。我俩身份有如云泥。”她切切打断他末续的话。 她不想听,那会使她武装的心崩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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