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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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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怎么起来了?”门一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一个红衣丽影裹着一阵香风走进来, “快躺下,大夫说你还不能下床呢。”说着伸手扶他,香腻的气息直扑他鼻端,令人心荡神摇。 杜立平脸有些发热,只好顺着她的手力坐下,又躺回床上。 “这个死玲儿,到哪去了?也不来照看着,怎么让你下床呢。”红衣女子连抱怨的声音都那么柔腻好听。 “别怪玲儿姑娘,她天天照顾我也累了。”杜立平生怕她责骂玲儿。 “是我自己觉得闷得慌,想下床来走走。” “也难怪。”红衣女子为他盖上丝被,笑道: “要让我一动不动地躺上几天,我不闷得发疯才怪。对了,奴家弹琴给你解闷可好?”不等他回答,已经是一阵香风又卷了出去。 杜立平刚想开口婉言谢绝,她已经没了踪影。不由摇头微笑,这个姑娘真是个急惊风。 不了会儿,女子抱着瑶琴走进来,一边把琴安放在矮几上,一边问: “公子想听点什么?” “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你想听什么曲子?” “这个……随便吧。”杜立平体贴地说,万一他点的曲子她不会弹,岂不让人尴尬? “随便?哪有随便这首曲子?”红衣女子一翻白眼,她最受不了扭扭捏捏、不干不脆的人了。偏偏上她这来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总喜欢先文绉绉地礼让一番,再卖弄一下文采。看样子这个半死不活的也是个瘟生(她在心里把文人书生一律称作瘟生)。 “这……”杜立平脸一红,他从来都是谦和守礼 的,可是看样子这个爽直的姑娘不喜欢太讲礼节,只好不再客气了。 “那就有劳姑娘弹奏一曲《清平乐》 吧。”这首曲于流传极广,这位姑娘也许会。 “好吧。”花想容手指一拨,锉锵有力的琴声回荡在室内。 她的琴艺竟如此之好,杜立平聆听着琴声,看着她端坐抚琴的优雅姿态,一线发丝垂在俏丽的脸侧,更添妩媚的风情。心中微微发热,这样一位才貌双全、心地善良的女子,就是书中的颜如玉吧? “还想听什么曲子?”一曲弹罢,花想容抬头又问,却见杜立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喂!想什么呢!”这个小子起色心了?哼,就知道臭男人没一个好的!连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也能转歪心思。 “啊?什么——”杜立平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腾地一下直红到耳根。看见佳人不高兴地瞪着自己,更加心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嘻——”花想容禁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来只是个呆头鹅、愣小于。瞧他那手脚都不知放哪里的样子! 看她笑了,杜立平松了口气,幸亏没有惹恼了佳人,自己平时滔滔不绝舌战群儒时的伶俐口才都哪去了?真糗! “算了,我随便弹几曲听一听吧。”纤纤玉指一划,琴声柔婉仿若春光浪漫,百花盛开,少男少女诉说衷情,旖旎柔媚,正是一曲《桃夭》。 “我弹得好听吗?”一曲弹罢,笑盈盈地问杜立平。 “这个……”杜立平觉得这话出口,会得罪佳人,但他不能看着佳人误人歧途,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姑娘所奏的《桃夭》乃是写男女游春之作,昔日孔夫子斥为‘郑卫之淫声’。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弹这样的曲子,有损闺阁之妇德,让人误以为姑娘是轻浮女子。当弹奏《高山流水》这样高雅的曲子,或《南风》……” 花想容起初还笑盈盈的,本来以为他就算不是出于真心,也会客套地夸奖两句,谁知他越说越离谱,竟教训起她来了。脸色由惊讶到愤怒,终于一拍矮几,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指着他骂道: “你这个死瘟生,少来这一套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的。就你正直,就你庄重!我就是轻浮女子,怎样?” “姑、姑娘……”杜立平吃惊得张口结舌,他是出于一番好心,谁知佳人竟生气了。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虚伪做作的文人了,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教训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从不反省自己……”花想容叉着腰做个茶壶状,还想痛快淋漓地骂几句,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门猛地被撞开,一个满面泪痕的清秀女子冲了进来,哭叫道: “花姐姐,救我……” “白莲,怎么了?”花想容吃了一惊,顾不上骂杜立平。 “死丫头,往哪里躲!”一个中年女子骂骂咧咧地追了进来。老天,她那一身装扮可真够瞧的:大红的罗裙,绣满了彩蝶,外披透明的纱衣,半露着有些下垂的胸部。发问插满了金钗、玉饰,脸上的粉足有一尺厚,笑起来簌簌往下落。此时她正一步三扭,堆着谄媚的笑,简直让人担心脸上的粉、头上的珠宝和身上的裙子会同时落下来。 “躲到哪里都没用,你这小猴儿还能翻出老娘的五指山?” “吵什么!”花想容大喝一声,成天吵吵闹闹的,烦死了。瞟一眼一脸吃惊的杜立平, “也不怕人家笑话!有事出去说。” 看她气势,中年女人的气焰矮了半截,还是死瞪了一眼躲在花想容身后的白莲, “死丫头,还不出来。”说着一扭一扭地出了门。 “花姐姐,我怕……”白莲眼泪汪汪,拉着她的衣袖不肯走。 “怕什么,有我呢。”花想容一拍胸脯, “她不敢把你怎样的,别畏畏缩缩像个小老鼠,跟我来。”说着硬拉着白莲出了门。 杜立平看着这一幕,更是糊里糊涂,不知道那个浓装艳抹的妇人和那个哭泣的姑娘是什么人?他猜不透这是什么情形。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唐突了佳人,惹佳人生气,心中更是不安。人家救了自己的命,怕自己闷,又好心弹琴给自己听,自己不但不赞赏,反而讲了一番大道理,难怪她会生气。明天一定记着向她道歉,还有,请教小姐的芳名…… 走出花想容独居的小楼,一见中年女人——花嬷嬷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白莲吓得又往花想容身后缩。 “究竟什么事,给我说个清楚。”花想容拉着白莲, “走,去你的房间。” 一进门,花嬷嬷就迫不及待地发难: “这个死丫头,已经好些日子不接客了。推说身子不舒服,我还好心让她歇着,谁知她倒陪着个臭小子,还不要钱!今儿个朱大老爷指名点她,她还不肯!你说说看,这像话么?” “白莲?”花想容看向她,她知道白莲和一个书生相好,但究竟如何,也不十分清楚。 “娘,求您别逼我接客,我已经心许林公子了,再和别人就是不贞。”白莲流着泪央求。 “哟!当了婊子还说什么贞不贞,想立贞洁牌坊呀?”花嬷嬷的声音又尖又利,一脸尖酸。她手下的姑娘们要都这样看见中意的就倒贴,她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我……”白莲一脸难堪,因为身份,她感觉自己配不上林公子,但一想到林公子的深情,她又坚定起来。 “我沦落风尘,那是命,我也不怨天怨地。但我与林公子两心相许,我自愿为他守身。若是还接客就对不起林公子,也对不起我自己。” “哟!瞧这说的什么呀!是命就要认命。”花嬷嬷越想越气, “我花大把银子买了你,又栽培你,你不接客,不是要我连棺材本都赔光吗?我看我是对你太好了,把你将就的!你今天要不答应,我就把你卖到私娼寮去。让你一天接十几、二十回客,看你还说不说什么守身?”她这迎春阁是什么地方?京城花街有名的妓院!要是养的都是节妇烈女,她还开什么妓院,做什么生意。 “说什么呢!”花想容白花嬷嬷一眼, “你赚的买十回棺材都够了。” “哎哟,乖女儿,”花嬷嬷立刻换了笑脸,变脸之快令人叹服。这个丫头是迎春阁的摇钱树,性子又倔,可得罪不得。 “你不知道这个丫头多气人,平时我对你们多好?让你们吃好的、穿好的,由你们想接客就接, 不想接就歇着。她现在竟说我逼她,这可不伤我的心吗?枉我把她从一个这么高的小丫头,拉拨到这么大……” 说着用绢帕拭起泪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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