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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战流虹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决然道:“走,我带你们去童家一趟。”

  “姊姊!”战小春又出声阻止。

  卫紫衣问道,“童家还有些什么人?”

  战流虹若有所悟,坦诚道:“还有如梦的寡母童大娘。”

  “没有男丁?”

  “童大娘所出的只有如诗、如梦两姊妹,如诗的夫家是本地有名的糕饼铺,就在转角的另一条街上。”

  卫紫衣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不方便上门,不如到如诗姑娘的夫家,由她去接如梦姑娘过来一趟。”

  战流虹喜道:“这样一来,我也不算违背了母训。

  战小春亦舒眉而笑。“如此甚好。”

  于是一行人来到‘顺记糕饼铺’,老板是一个相貌平平、矮矮壮实的男人,和两名学徒在忙着,一听说找老板娘童如诗,马上笑呵呵地带他们到后面住家,然后喊老婆出来,只听得如铃悦耳的声音先开骂:“你嚷嚷什么?不晓得我正在喂孩子吃奶吗?”主客间有一阵子尴尬,不一会儿,只见一名少妇抱着孩子掀帘而出,秀丽的容颜,修长有致的身形,对照她那又矮又平凡的丈夫,不由得人感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乍见这么多人来访,童如诗一时也有不知所措,目光捉住一个熟悉的人影,勉强笑道:“原来是战家姑娘,要大喜了,先给你道贺。”

  “如诗姊,你客气了。”战流虹寒喧过后后,直言道:“如诗姊,我好想见见如梦,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接她过来了”“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那矮丈夫倒先出声,很热心地道:“如诗,你去接如梦来玩玩吧,不要成天躲在家里掉眼泪。对了,有新出炉的莲容糕饼,我包几你拿回去给岳母尝尝。”

  童如诗感激的对丈夫投以温柔的一瞥,对众人介绍:“这是我当家的,叫余来顺,我们都喊他大顺子。”

  余来顺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到前头去忙了。

  “当初,”童如诗突然感慨道:“我娘就是贪图他的父母早逝,人又老实忠厚,我嫁过来,上无公婆,下无姑叔,比较方便支助娘家。开头一两年,我心里很怨叹母亲随便把我许给一个卖饼的,人又生得矮小,其貌不扬,巧妇偏伴拙夫眠,岂不命苦?直到哪如梦出了事一再的被金家老小欺凌,我才恍然大悟,选夫婿最要的不是外在的相貌、财势或学问,心好地才是最重要的。”

  “高明!”秦宝宝笑道:“嫁给一个没良心的人,才叫生不如死。”

  “卫夫人有同感,足见也是幸运的女人,得配高门。”

  童如诗说着,把孩子交给端茶送饼的余来顺,一个人娘家去了。

  余来顺不擅辞令,除了不断叫客人吃喝之外,只会逗孩子笑,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童家离此不远,过了一刻钟时间,童家姊妹便一起过来了。

  “如梦!如梦!”战流虹一把抱住了闺中的密友,为她的形容憔悴、目光呆滞而流下了眼泪。

  “如梦,你吃苦了。”

  童如诗也在一旁悄悄拭泪。

  “你把妹子接过来,娘有没有不高兴?”余来顺问道。

  童如诗埋怨道:“她翻来覆去的不就是那几句?什么‘沙子打不了墙,女儿养不了’,什么‘娘家的饭香,婆家的饭长’,成天对着如我哀声叹声说自己命苦,没一个儿子,对不起童家的列祖列宗,如今女儿又被,……算了,不讲啦!”

  战流虹难过得要死:“童伯母怎忍心对自己的女儿落井下石?”

  童如梦笑得比哭还难看。

  “娘说的没错,如今我是阎王嫁女--鬼要?”

  “如梦!”作姊姊的轻斥道:“娘老了说胡涂话,你也当真?”她回头抱了奶娃,让丈夫出去做生意,给娘家人留一点颜面。

  战小春没料到如梦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惨,忙道:“如梦姊,你要振作些。

  过年那时候,我曾巧遇唐公子,看得出来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向我打听你过得你不好。我想,你和唐相公终究是有缘的。”童如梦的脸上有一瞬间出怀念的笑意,但转眼前容即拢上了一阵阴影,是恶夫金再钩的影子,也是乡亲的鄙笑的影子。她的脸色非但变了,而且变得很惨凄。

  童如诗面色沉重,缓缓道:“金家的人是存心要如梦走投无路,以不能生子为由把她休回家,山雅即使情深义重,也不敢承担‘绝嗣’的罪名。我大姨只生一子,希望全在山雅的身上,她不可能答应的。”

  秦宝宝可不信了。“童二姑娘,让我为你把脉如何?”

  童如梦疑道:“夫人是?”

  战流虹连忙为她介绍,只没说出‘金龙社’的名号,即使说了也无用,别说童家姊妹不懂,就连战流虹本身也不了解‘金龙社’是干什么的。

  宝宝和地蔼地说:“我自幼习医,对医道还有三分自信,让我为你把脉,看你的脉象是否正常?”

  童如梦将信将疑,把右手伸给她。宝宝施展本领,凝神静气的以食、中二指按住她腕部,只觉得她脉搏动得很厉害,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作姊姊的十分担心。

  宝宝语声清越:“依她的脉象,分明已怀有身孕。”

  “什么?”如诗喊出来,有点喜;如梦同时喊出来,面带忧。

  “你们若不信,可以找旁的医生诊断。”

  席夫人首先笑了。“这不是很好吗?狠狠刮了金家一个耳光!”

  童如诗则先想到要为娘家人争回颜面。“这件事要早点让娘知道,娘一定很高兴,然后叫你姊夫到金家走一趟,让他们知道你怀有身孕,我相信急于抱孙的金家二老会马上接你回去,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不,不,我不要。我从来就没有好过,如何修好?”童如梦蓦然滑下两行清泪,哀声道:“姊,如果你真为我着想,就请代我守密,不要让娘知道,更别让金家的人晓得,我不要再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了,我不要!”

  “不会的,如梦。”童如诗鼓励她:“今非昔比,你怀了金家的后代,你的苦日子算是过去了,你有出头天啦!”

  童如梦一股劲儿的摇头。“不要,不要。”

  童如诗有点懊恼:“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打算,难道你忍心教他变成一个没爹的核子,没去他应该有的社会地位?妹子,你要想清楚,一个下堂妇要生存尚且不易,身边若多个没爹的孩子,你要他这辈子如何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

  童如梦只是饮泣,对未来感到无措。茫然什么?这个社会和杀手一样冷酷;

  无措什么?世俗礼教和犬子一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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