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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如果我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信不过,我不知道这样活下去还有何乐趣可言。”

  他走了。

  花灵的心更乱了,病情愈发不见起色,时好时坏,不得不随时躺卧床榻,终日昏昏沉沉,鲜有完全清醒的时候。

  每个清晨,薄帘卷来了王栋的情深意重,每个黄昏,窗台飞去了宋问的柔情万千,而她的心寂寞如旧,宁可任病魔如海淹尽她恹恹的神魂。

  感觉上,似乎有许多人来看过她,可等她睁开眼睛时,人都不见了。到了她可以下床时,沈美才告诉她,公婆、大嫂、王梁、雪钗和伯母都来过,王栋更是一得空便守在她身旁,听他和他父母聊起,那幅最重要的画作已经完成了。

  “真是那样就太好了。”花灵总算听到一件令她安慰的事。

  “对了,还有一位宋先生,他来了好几次。”沈美补充道。

  “宋先生是宋问吗?”花灵心跳如雷,忙伸手按住胸口,恐给人听见了去。

  “对,他正在楼下和先生讨论开画展的事。”

  “他人还在楼下吗?”

  “大概吧!刚才我上来时还在。”沈美收拾衣物下楼。

  花灵突来莫名的力气,自己换了衣服,一步一步扶着栏杆走下去。两个男人同时抬起眼睛,她瞧见宋问动了一下,王栋则整个人跑过来抱住她,轻斥道:“下来干什么?你再不跟医生合作,我只好让你去住院了。”

  “我不要住院。”她没想到要挣脱他有力的双臂,她习惯了他胸膛的气味。

  宋问要走了,她想叫住他,口唇却叫王栋吻住了。

  “不要让他走,请你留下他,我只想跟他说说话,听听他又对我说故事,只是这样而已,……求求你--”

  她泪下如雨,不住捶他。

  “不行的,花灵。我做不到!”

  她挣开他追了出去,宋问的车已去得远了。她白眼一翻,瘫软在那里。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地多么地喜欢宋问,不禁伏地大哭。恨不相逢未嫁时吗?她哭得浑身打颤,被王栋抱上楼回房后仍停不住。

  “过去你从来没有恋爱过是吗?所以你完全没有免疫力。”王栋的声音显得非常难过与感伤。

  对宋问那股纯粹的怀念,使她潸然落泪。对王栋的不舍与愧疚,令她伏首枕中心痛如绞,终至全身几乎虚软无力。

  打过针后,她已然平静的准备入睡。

  “花灵,你要好起来,赶快好起来。”王栋似在向她催眠般的低语。“再半个月,画展将如期举行,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在那里你都可以见到。”

  或许就为了最后这句话吧,她不再纵容病魔,一天比一天的康复起来。

  这日,近傍晚时分,她坐在阳台前的长椅上吹风晒太阳,在房里躺太久连心情都要发霉了,渴望阳光的照拂。

  “太太,你有客人。”沈美唤她。

  李云雀站在一旁,花灵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来,摒退沈美,让客人坐在一旁的椅上,始终不发一言。

  “一直想来看你,又怕你不欢迎。”李云崔的脸色比她更苍白,唇端微微颤抖地浮现一丝微笑。

  这就是她的母亲,在她面前永远必须被罪恶感折磨着是吗?花灵突然免得自己好差劲,而她何尝愿意如此?

  “上次……是我太过分了。你这次来,想跟我说什么?”

  “我先生由法国来接我了,他劝我先回去,在法国有很多学生在等我。”李云雀低头沉吟半晌,抬起头来,一脸温文沉静,似已想通了某件事一般的安然。“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我这一生已辜负了我的女儿,不能再辜负我的学生,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至少要做一位负责的好老师。”

  母女俩的视线交织在一起,花灵内心凄凄,她终于伸出了她的手,李云雀立刻握住,腮这自然滚下眼泪。

  “我不敢求你会谅解我当年的决定,我只求在有生之年多见你几次面。”

  “妈……妈妈!”

  李云雀终于实实在在地听到那熟悉的呼唤声,那是很久以来心中不住响起的娇嫩儿语,对她而言,这声音就像她常在梦里听到的一样。

  “花灵!花灵!”母亲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这名字在我心里嘶喊了千千万万遍,我却一次也不敢叫出口……”

  王栋在楼梯口见到这幕情景,心中方觉酸楚,悄然走下去了。沈美见他脸上挂着两滴清泪,不由大是奇怪。

  “将你和爸爸的故事告诉我吧!”花灵的声音柔和起来。

  回顾当年,李云雀真是酸甜苦辣,百感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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