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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在找什么?”细心的侯亚农注意到了。

  收回急切的眼神,敛着下巴,装成没事人。“没有啊!”

  “在找夏霖吗?”候亚农一提到夏霖,她像被看穿心事般,窘得不知如何回答,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原本兴奋高亢的情绪忽然都低沉下来。

  从一进pub嘴巴就没停过的猴子,这时才住了嘴,瞄一下周围的人,才想起什么似的。“对啊,夏霖呢?怎么没看到他?”

  大家都选择沉默,没有人愿意回答,好像夏霖是个陌生人。

  敏感的她,已闻到空气中飘浮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惶惑不安的眼神凝视着侯亚农要答案。

  一口威士忌下喉,如烈火般的酒液烧烫着全身,候亚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直直地盯着她看,仿佛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夏霖的父亲前晚去世了。”

  站在她旁边的猴子惊喊一声。“啊!怎么会这样?”

  她则在心里嗟叹,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夏霖的父亲,记得不久前在热音杜时,才听他们说,他父亲生病而已,怎么这么快就……是什么疾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终结一个人的生命呢?

  向来话不多的小丘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夏霖的皮夹子掉了,几天后被送回来,皮夹里的钱都不见了,只剩下身分证和一张女人的相片,他居然说:‘幸好,相片还在’,当时,我就问他,相片里的女人是谁?”

  “是谁?”猴子很紧张地追问。

  她心里想着,比金钱还重要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女朋友吧!

  小丘没有八卦的语气反而多了分辛酸。“相片里的女人是夏霖的母亲,他母亲在生下夏霖不久后,便伤心欲绝地离开他父亲了,从此音讯杳然,当时我以为他的父母感情不睦,但是夏霖却语带自实他说:‘我母亲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这个儿子。’我再问他为什么?他却不愿再说了,”小丘叹息着。“我永远记得那天夏霖脸上的忧伤。”

  “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走了,他一定很难过——”猴子说着说着眼泪险险要流下来。

  是啊!夏霖一定很难过。路小筑的心情也陷入感同身受的哀戚之中。

  小丘幽幽他说:“夏霖就是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全闷在心里苦自己,前天晚上还失踪了一整夜,不知道跑去哪儿?”

  小丘的声音由远而近地飘进她的耳窝里,他好像说到夏霖“前晚失踪了一整夜”的话,前晚?!

  kevin反问小丘:“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会怎样?”

  小丘毫不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去找最能安慰自己的人。”

  “我想,前晚夏霖大概也是去找最能安慰他的人吧!”候亚农拍拍猴子颤抖的肩膀。“别哭了!”

  她的瞳孔忽然散开来,找不到焦点。她的心,霎时间怦怦作响,如雷击般,一股痛,爆炸开来!

  前晚,他来找她,两人走遍了整个城市,他却什么也没跟她说——他存心不让她知道,不让她安慰他的恸。

  那个自娱娱人的女歌手终于下来了,路小筑浅薄的眼眶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一眨眼,脸就湿了。

  不知道侯亚农他们什么时候上台了,低哑的嗓音哀哀唱着夏霖所写的那首情歌,此刻听来格外催泪。

  泪水在温醇的旋律中尽情溃堤,她不是同情他,也不是不同情他。

  第五章

  夏霖的父亲公祭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见夏霖穿着白色以外的衣服,那一身的黑衣黑裤,显得触目而惊心,那样的黑,恍如暗无天日的宇宙,找不到黎明的出路。

  来参加公祭的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很冷清,而答礼的家属只有他一人,孤单的身影,落寞的神情,比平日更形忧郁,此时的她,忽然很想走过去挽着夏霖的手,陪着他向前来拈香的人们答札,她不想让夏霖觉得自己是孤独无依的存在着,然而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即使在他人生最难承受的的那一夜里跑来找她,她仍觉得无法走进夏霖的内心世界,只能站在门外心疼他。

  隔天下放学,她骗母亲要去图书馆有书,实则迫不及待地跑到夏霖家里。

  “怎么来了?”守灵期间所蓄长的头发和胡子,使他看起来更颓废,连声音也沙沙的,失了魂魄一样。

  她没回答,明明心里焦急着想来看他,却硬是不愿说出口。见他一身穿戴好像要出门。“你要去哪儿?”以前自己总是大里大气不管横坚地和他说话,现在却小心翼翼的对待,又怕会碍着他的生活步调,唉,好个矛盾的心态。

  “去找你。”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好像那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明知她喜欢的人是侯亚农。

  他是那么在意她的吗?眼眶开始积水了,以前为何没注意到夏霖对自己情深呢?她开始责怪起自己的粗心。

  不用找了,她已经来了,只是——“找我做什么?”她只跟他一起走过城市的街道,其他没别的了,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是这般浅薄得可怜,即使要谈情说爱都不知从何处着手。

  “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陌生似乎只存在她的心里,他并不做如是想。

  环顾他所居住的家,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少了点人气,苍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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