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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记得我教给你的吗?想要什么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得到了只是残缺的或者是守不住的,就不如不要。”

  视线看着她松开的手,早知道是如此,得到也守不住,所以才不去点破。

  “算了,去睡吧。”

  “你是谁?”

  唐半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谁?”

  五年来,她第一次这么问韩京墨。

  她从来没问过他的过去。

  当年小瓦背着夏儿把韩京墨拉到山下,然后在夏儿双亲的帮助下将两人一起送到镇上的医馆。那天的夏儿烧得昏昏沉沉的,小瓦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等到她能够下床的时候,韩京墨已经被不知名的人接走了。

  直到一年后,那场灾难瘟疫侵袭而来。村子里有力气离开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夏儿的双亲都是身体极为虚弱的人,所以一直都是靠两个女孩子照顾着,但三人最后终究敌不过病魔,留下了她一个。

  从那天起,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病床上的三个亲人尸体越来越冰凉。

  她曾恨过韩京墨,为什么他要来?如果他早来一步,或许其它三个人不会死;如果他晚来一步,至少他们四个人也能一起团聚。

  可是他来了,而且偏偏只来得及救她。

  后来他带她到国都,给她治病教她礼仪。当她终于痊愈的那天,她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唐家。

  夏儿的父亲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跟心上人一起私奔到那个偏远的村子。十五年后,十四岁的唐半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敲开唐家的红漆大门,接下来就是数不清的大宅恩怨和挣扎。

  然后又是五年过去了,这五年里,她居然从来没想过去打听韩京墨的过去,也没问当年他为什么会满身血污的倒在山崖下。

  而如今他在她面前,白衣翩翩,温润的微笑,如她第一次在充满腐烂和阴暗的小屋看到的一样,慢慢的漾开来,像是对他所有的怀疑都是不该存在一般。

  一个如温茶般的男人、一个总是在身后静静对她微笑的男人,也是一个深不可测看不透过去的男人。

  唐半夏像是第一次看到他般仔细梭巡着他脸上每一个表情。

  “你到底是谁?”

  韩京墨静静的笑着。

  她终于问了。

  “为什么今天才问?”

  夜风从虚掩的窗口侵入,唐半夏的心神被这风扰得有些恍惚了。是啊,为什么要问?因为她终于开始为自己所做的感到迷惑了吗?

  每几天就如逃难一般来到他这里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很顺利,老爷子现在非常的信任她,信任到开始有计画的把权力一点一点的交给她,为她树立威信,现在唐家人人怕她而不敢违抗她,所有的小动作都被她一一揭穿,而她的地位也在慢慢的提高。

  一向重男轻女的老爷子已经在考虑把唐家交给她了,这次放出的话,说白了就是为她招赘,人选她心里也有数。老爷子会给她找一个服服帖帖的丈夫,让她永远的为唐家守住名望和家业,直到找到下一个可以接手的人。

  她的目标很接近了,可是她却开始怀疑,不只是对自己,更是怀疑那个无条件一直在帮她的男人。

  他想要什么?她能给什么?

  不知何时,雨歇月升,窗外射入的银光满地,她坐起来开始解衣,低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还有我的身体。”就算要嫁给陌生的男人,她是否纯洁也不会是影响大局的因素,所以,起码初夜给谁她可以掌握。

  韩京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除了身体,她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

  她能给他的只有身体,除此以外什么也不会给他。

  淡淡的苦笑荡漾开来,他起身关上被风吹开的窗,平静看着她。

  “你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意义吗?”

  说出这句话后,他们的身分就成为了男人和女人,一个可以献身给他却不会嫁给他的女人,一个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男人。

  “所以我拒绝。”

  唐半夏咬牙瞪着他。他故意的,他一定故意等她开口把一切挑明,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拒绝她。

  “那么如果我决定去联姻,我还能来这里吗?”

  他轻轻笑了。

  “你认为我会说可以吗?”

  她顿住了,脸上的落寞慢慢褪去,她再次变成了唐家的大小姐,用她一向漫不经心而又傲慢的声音冷冷回答,“你不会。”

  说完她像是划分界限一般的跳下床,扯下她的外衣大步向房里的秘道走去。她的背影坚决冷静,只是略微踉跄的脚步,还是泄漏了她的在意。

  没有阻拦她的离去,五年的相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分离吗?

  看着她的背影,韩京墨侧脸看着又被风吹开的小窗。

  这就是他的半夏,背着固执而坚硬的外壳,为了自己的目的拚尽一切的努力着,从不迟疑、从不停顿,无论是面临任何理由和阻拦。

  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个半夏,所以被她所伤也是甘愿,只是……半夏难道不知道她也会被自己所伤吗?

  窗外的风从缝隙细细的呼啸着,韩京墨躺在软榻上听着听着,慢慢就闭上眼睛,许久对着没有别人的房间轻轻开口。

  “晚安,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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