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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君印无奈,只好端起茶来,缓缓就口。入口时的苦涩,令君印不禁皱起眉来,几乎吐出,却又不想辜负铭徽的一番好意,她闭起眸子硬是喝了下去。茶方入腹,喉间即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甘甜。

  “好喝吗?这茶是盅好茶,但是世间少有人能忍着喝了,往往错过了真正的好茶。”铭徽的语调平静依然,眸中却闪现着一种祈盼。”昕岑就像这盅茶,你若不喝下,怎知他的甘甜芬美?”

  “将要出家的人,哪有资格喝这盅茶。”说着她将茶杯放回原位,语气带着微微的苦涩。她在定国庵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昕岑就要来打扰她的平静安和,只因他是帝王,就可为所欲为吗?只要他喜欢,全族人的性命亦不算什么!思及此,心底不禁泛上愤怒的思绪。

  “你让昕岑改变了很多。他刚登基时真是个冷酷邪恶的邪龙,甚至曾因故牵连诛杀了数百名官员,可是打从遇见你以后,他再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就连之前有人当朝要他杀了你以示天下,他也只是砸了一张椅子就罢。”铭徽没有察觉君印的想法,温柔地述道。

  从铭徽淡然的笑容中不难想像,若是以往的昕岑,这椿事可不是只砸一张龙椅可以解决的!

  而君印却只是笑了笑,眼眸染上了伤愁,低声道:“我小时候是个活泼的孩子,常常跑到湖边钓鱼,玩得一身都是泥沙才回家,有一天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送到定国庵。等我再大些时才知道,我的父母、亲人全被皇上下旨诛杀了,而我要在定国庵中,用尽一生为他们偿债。我这一生的结局,早已被人决定好了,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君印强自压抑激动后的神情,语气奇异地含着冷绝。

  闻言,铭徽忽地将君印的名字和她的身世联想在一起,脑海深处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在湖畔飞舞的身影。封君印!他怎么没和记忆中的那个形影联想在一起呢?她就是当年住在这座宫中的印儿啊!

  “你……”铭徽惊愕地注视着她的面容,试着找寻当年的影子。

  当年封家被诛九族时,父皇对他绝口不提,所以还来不及得到消息保护她,君印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几番打听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总是模棱两可,没有确切回音。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七年来,她一直好好的在定国庵。

  “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小郡主了。我没有当年的天真,只是多了恨和悲伤,”君印知道他已想起从前的往事,淡然地说道。

  怎么可能不恨呢?当年只为了皇上的一句话,她全族六百多人全死于非命。入了庵后,更有人时时告诫,一切的错都要由她来偿还。如果没有师太的百般照顾,只怕她的心已被仇恨吞没。

  “君印……”铭徽摇摇头,无言以对。

  “我和昕岑是两个世界的人,昕岑不是我所能……”她方要继续,就被铭徽给打断。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昕岑对你情有独钟了,或许你们天生就该是一对。”铭徽想起当年经过,猛地出声。“当年父王接你进宫长住的理由,表面上是因为宫中人稀少,加上昕岑长住离宫。其实是因为相士说你的八字和昕岑相合,父皇有意将你配给昕岑。”

  君印猛地抬头,当年先皇为何会有这种心思?

  “父皇是个迷信的人,因为相士说跟昕岑命中克父,所以他将昕岑送往离宫长住,从不许昕岑回宫。但昕岑的资质聪颖,可脾气暴戾缺乏仁德之心,父皇对他又爱又恨。但当他想要立昕岑为皇嗣,接他回宫时,长期缺乏关爱的昕岑已经恨他入骨,不肯接受了。

  “昕岑一直恨着父皇和每一个人,但父皇晚年是真的想补偿昕岑,于是当相士说你和昕岑八字相合时,他毫不考虑地将你接进宫中,更封你为二品郡主,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安慰昕岑的心。”

  或许是因为昕岑的缘故,父皇才舍不得杀了君印,答应让她待在定国庵吧!铭徽又暗想。

  见君印没反应,铭徽续道:“昕岑其实不如你想像中的暴戾,若你肯真心待他,他定会视你如珍宝。”

  君印没有答话,她的思路已经被铭徽的话给搅得纷乱,再也理不出头绪,只是心中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师太一直说她情业太重,无法出家,原来她……想到这里,她忽地摇头叹息,自嘲地笑开。

  “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我仍是待罪之身,永远无法改变。”她看向铭徽的眸子染着水气,无助的水液几欲掉出。

  “昕岑的心底一直有伤痕。我知道你并非不爱他,所以我求求你,安慰昕岑的心。你的心中不也有伤痕?难道你不觉得只有在昕岑身边才会安心吗?”铭徽不理会君印的话,坚定地说道。他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彼此需要,相互吸引。

  “我和昕岑是不可能的,他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和一介平民相守?”君印不懂铭徽为何忽然那么不讲理。

  铭徽以满是自信的神气说道:“天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君王功绩卓越,就可以自己选择妻子,没有限制一定要是官宦出身,依昕岑的能力,这根本不是问题。”铭徽看着君印呆然的面容,轻轻地笑了,只是笑容中有着掩不住的伤感。

  “就算我求你吧,君印,昕岑既有能力使百官无法开口拒绝他迎娶你为皇后,你又何必坚持要出家为尼?”他不能理解昕岑对她这么好,她还想要求什么。

  君印猛地抬头。“那我的想法呢?他有没有考虑我的处境?是否一句他爱我,我就该哭着点头,感动得答应他所思所想的一切?打从那日起,这座宫殿早就没有我容身之处,你又何必强逼我。”

  君印委屈地落下泪来,本该大声激动的控诉,全溶解在泪水之中。她知道昕岑的伤比她更深,但她又何尝好受?!只是他不知道君印口中的“那日”,究竟是指两人在小庙中之日,抑或是当年她被带到定国庵的瞬间?

  “你怕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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