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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陈峻极!”顾盼辉努力地想了一下,又咧开嘴,“我女儿的爸爸!假的!我的情夫!假的!你怎么在这?”她环顾了一下,这是自己的家吧?

  “我来陪你喝酒!”陈峻极也拉开了一罐,喝了一口。

  “你干吗要喝酒?你有什么烦心事?你这个家伙有钱有势,不用借酒浇愁吧?”顾盼辉伸手去抢他的啤酒,却扑偏了,来了个狗啃地。

  “你没事吧?”他连忙扶起她,应该没事。

  “该死的!除死无大事!”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你了不起呀!衣冠禽兽!”顾盼辉又气势汹汹地抓住了陈峻极的衣领,目露凶光,“斯文败类!大不了我的画烂在我的画室里,陪我进棺材。想占我便宜,信不信老娘我宰了你。王八蛋!”

  “你被人性骚扰?”陈峻极听出了头绪,有一个混蛋假借开画展之名妄图染指他“女儿”的妈,他的“情妇”大人。

  “性骚扰!性骚扰!这些混蛋男人,凈想占我的便宜!”顾盼辉又瘫软在一旁,四下摸索着,“酒!我的酒呢?”

  “不要再喝了!”陈峻极把啤酒推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你管我!我就要喝!关你屁事!给我!”得不到想要的,顾盼辉推着他,“你走!陈不染!给你老妈拿啤酒!我要酒!你在哪儿?把这个人赶出去,臭丫头,小妖女!”她的手敲打着地板,“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你也要造反了是不是?”她声嘶力竭地叫。

  “别叫了!她去我家了!”还好顾盼辉从前给他展示的也都是她糟糕的一面,多少有些免疫力了。

  “你家?去你家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抢我的女儿?”顾盼辉又揪住了他的衣襟,“你们连我惟一的女儿也要抢走!你们是混蛋!”

  “没人要抢你女儿!”和现在的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陈峻极伸手把她抱起来,地板很凉的。

  “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没了丈夫!”顾盼辉躺在陈峻极的怀中喃喃着,“为什么没有一点同情心。我很辛苦的,我只是想开个画展嘛!为什么欺负我?想占我的便宜,我是搞艺术的,可搞艺术的也不代表乱搞男女关系。那个混蛋陈峻极也是这样诬蔑我的。”

  “对不起!”陈峻极不知道这也很深地伤害了她。把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扯过了被子,替她盖好。

  “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把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拂开。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

  “不要走!”他的手被捉住了,顾盼辉的眼神依旧迷蒙,“陪陪我!”

  “好!我不走!”陈峻极挨着她坐下,“睡吧!”

  顾盼辉只是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陈峻极可以感觉到她细腻的肌肤,心里有一丝的悸动。但手背上的凉意让他发现顾盼辉在哭,或许把泪水哭出来对她更好。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脊,抚摸她的头发。顾盼辉的肩头不停地抖动。

  “贺丰!贺丰!不要离开我!”顾盼辉忽然抬起朦胧的泪眼,“不要再拋下我!”

  陈峻极心里一沉,自己被当成了她死去的丈夫。有丝想推开她的冲动,但他的手却抱得更紧了。能够给她一丝安慰就好,又何必去和死人计较,“我不会拋下你的。”

  “不拋下我?你答应了!不可以不算数。”顾盼辉往他怀中挤着,在他轻轻的爱抚下慢慢地睡着了。

  终于睡沉了!陈峻极叹口气,把她的头放在枕头上。

  睡梦中的顾盼辉依然紧皱着眉头,眉宇间是一缕哀怨。

  还是喜欢看见那个似乎少根筋的傻大姐,即使那不过是她保护色。手指在她的眉间抚摸了一下,但依旧舒展不开。向下触摸她滑嫩的肌肤,还有她翘翘的鼻子,最后在她的红唇上停住了,手指辗转着,勾勒着她诱人的唇形。陈峻极缓缓地低下头,以自己的唇碰触她的唇。只是轻轻的碰触,却让陈峻极禁不住抖了一下,整个身体也随之颤抖。他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不可以这样,不能够再吻下去了,燎原之火不是他控制得了的。

  走出了卧室,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给予他如此大的震撼。看来画展时的感觉是正确的,顾盼辉就是他二十九年来所期盼的女人。虽然有点晚,但还好来得及。

  收拾了客厅,陈峻极开始在陈家探险。

  这栋公寓很大,室内装修很简单,除了让人一进门就会满眼绿意的各种盆栽植物之外,就是线条简洁的家具。简单的设计,简单的色彩,虽然看上去已经不是现在流行的式样了,但经典永远也不会过时。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艺术的气息,而且显然没有经过所谓的“设计师”的手,因为它有一种随意的、不经雕琢的美丽,但却充分地显示了这位设计者眼光的独到和对于一种整体风格的把握。

  是她还是她的丈夫?最大的可能是二人共同的结晶。

  欣赏完室内的陈设,他还想欣赏一下这位女画家的大作。推开一间房间的门,入目的是画架,画框和散乱的染料和画笔,就是这里了。

  走了进去,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油画。很简单的画面,一朵盛开的菊花,就是这朵菊花让陈峻极为震惊。

  没有任何的花哨,简单的色彩、简洁的勾勒,可是就在这份简单中却有着令他屏息的东西。那是一种生命力,一种对于生活的热爱。这份热爱没有因为命运多外而改变,反而顽强地和生活抗争──只要有一丝的阳光、水和空气,它就要让自己的生命灿烂。

  而那株在建筑废料堆中依旧艳艳招摇、浑然不觉自己生存环境恶劣的向日葵让人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画的主题,不外两种──植物或人物。

  她的花草有浓丽有平实。但她的人物却只投射在社会的最底层、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乞丐。四肢萎缩的,断手断脚的;盲人、孤苦的老人、茫然的妇女;眼睛中依然闪烁着童真的小孩子。

  如果说她对于花花草草的描绘是在表达画者对于这些顽强生命的赞叹和崇敬。是的,从这些画就可以“看见”顾盼辉都是用着近乎膜拜的心情来描绘这些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的生命,她用她的心来作画。

  相反的,她对于这些弱势群体的勾勒就是一种完全的悲天悯人,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可奈何。努力地挖掘着他们眼中仅有的一丝生命跳动的痕迹──即使是狡诈、即使是贪婪。但没有,除了小孩外,其他人物所呈现出的只有麻木空洞。

  两种不同风格的画,有着强烈的对比。在人类眼中弱小的生命,在严酷而恶劣的环境下,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而恰恰是万物之首的人类在遭遇了挫折之后,却丧失了一切的活力。这些令人震撼的画作应该是画者常年细心观察体会的结果,是对于生活的一种感悟,也是多年积累后的厚积勃发。

  虽然画家已经脱离了艺术界对于女画家的定位,关注人类的悲苦。但依照女权主义者的观点,她的作品依旧无法脱离男性对于女性艺术的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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