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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劳勃瑞福朝我热切地微笑,我对他轻轻点头,身子一矮就跨入车中,没注意他身后不远处裴健雄的动向。

  还好冬瓜和玫瑰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出现,她们的注意力全给怀礼攫走了。

  怀礼长得可以说是英俊、潇洒——不只是他,闵家每个男人都有着一副诱惑女人的皮相。加上他们家境优裕,从小就一帆风顺,小小年纪便有着一般男孩缺乏的风度,这样的男子自是容易令人倾心的。不要说是风度翩翩,女朋友一把抓的闵怀礼,就算来的是毛躁不驯的闵怀仁,相信玫瑰和冬瓜脸上的神情,也是同样的腼腆和迷醉。更何况闵家有的是钱。“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七分天赋,外加三分修饰,闵家男子从爷爷到怀智、怀信双胞胎,个个是潇洒迷人,诱惑力十足的万人迷。

  像怀礼,才大三就开车上学,这点又增加他诱惑女性的资本。这个年代,谁还受得了在吵杂颠簸的公车上谈情说爱?更何况,车子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表征,没有几个女孩赶脱得出这种例外。

  而怀礼不愧是闵家的男孩,才多久的功夫,和冬瓜、玫瑰就热得像老朋友一样,把她们的名字、电话、地址套得一清三楚。我有点后悔要怀礼送她们回家,怕自己原先的好意,到最后害了她们。

  “你女朋友已够多了,不要再去招惹她们。”她们两人都下车后,我立刻警告怀礼。

  怀礼满不在乎地耸肩:“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们。”

  “我告诉你,闵怀礼,”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们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准你碰她们。”

  怀礼看了我一眼,语气平顺地答道:“得了吧!闵怀椿,男欢女爱,两情相悦的事你管得着吗?”

  “两情相悦?哼!你未免动情动得太快了吧!”

  “很难说,我一向是博爱大众的。”

  “你对谁博爱我都不管,我只要求你,不要招惹她们。”

  车子这时已经开进闵家的前院,怀礼把车子停妥,解下安全带。

  “省省吧!亲爱的堂妹,管好你自己就好。那两个男的是谁?该不会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穿黄衬衫那家伙对你笑得那个样子,没有鬼才怪!还有另外一个看你的那神态——亲爱的堂妹,你可真不简单!”

  我停顿了几秒钟才转头面向他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闵怀礼,天下只找得出你这种人才会有这种肮脏的思想。”

  “是吗?你真的不懂?算了吧!算是我弄错了。反正你管好自己就好。”

  怀礼用力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为我打开车门,搀扶我下车。我心神恍惚迷离,由着他搂着我的肩膀走向大门。

  到了屋里我才如梦初醒,挣脱他的怀抱。大家都在,就等我们吃饭。我放下书包,在怀仁身旁坐下。

  席间,大家都谈些不着边际的事,没有人问候妈咪。因为太刻意了,反而显得做作。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一张张脸都变成了陌的容颜,像是一群间谍,磨刀霍霍准备向我逼问口供。

  我心里有了底,反而意态更加从容,和他们谈笑风生的。我拍怀仁的肩膀,他低头沉思,饭动也没动。

  “怎么了?生病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一句话都不说?”

  他猛地抬起头,粗声地说:“噜嗦!”然后就猛扒饭入口。我也不以为意。他可能是听了什么风声,觉得难过。妈咪一直是他的偶像,我看他对妈咪比对他母亲还崇拜。说他是恋母情结又不像,那么——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妈咪,只是不知道喜欢到什么程度。会是那样吗?

  我瞥了怀仁一眼,他又是低着头,饭菜动也不动的模样。

  也许是真的。心理学上那个名词叫畸恋。畸恋?我又看了怀仁一眼——可能吗?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禁为自己的道貌岸然感到羞耻起来。

  相恋不是只求对方的灵魂。和年龄立场无关的吗?情之所钟不也是和一切立场无关的吗”我一直执着的信念,怎么应验到怀仁身上,就可耻的动摇疑惑起来?

  也许我不能接受的是,他们之间婶侄的关系,还有因为,她是我妈咪。这样说来,我和一般人有什么两样?我还是和世俗的人一样,不能接受礼法传统所不容的事实。倘若怀仁真的喜欢妈咪,而妈咪也喜欢怀仁,我可以接受吗?——荒唐!对!就是这句话,荒唐。我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这句话。原来,我和一般人还是没什么两样的,无法接受私心里所不能接受的事。借着传统礼法的名义施加压迫。

  我突然觉得可耻起来,原来我并不是我一直自以为的那样超脱和清朗;我一直执着的信念,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有条件的宽容罢了!倘若今天妈咪和怀仁不是这样的亲戚关系,而只是一般的红男绿女,我想,我顶多一笑置之,佩服他们有这样的勇气——原来,礼法的枷锁是这样的沉重,到头来,我还是陷在它的桎桔中。

  所谓伦常,让世事些许可悲哀的事避免,因为有些事,是天经地义的,我也不否认伦理至常的道理。然而,很多礼法传统都是没有道理的。就惹感情的事,除了血亲不可乱伦,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堂而皇之戮害两情相悦的事?

  我知道怀仁对妈咪崇拜,只是青春期一时的迷惑,假以时日,他会遇到他真心爱恋、倾心相对的女孩。但如果,我说,只是如果,怀仁的“喜欢”不是一时的迷惑,而妈咪也对他真心相待的话,问问我的心,我会真诚接受这个事实吗?

  不!不!我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我对他们说有点晕,就离开餐厅跑入浴室。

  我打开水龙头,冲洗了脸,觉得神清气爽许多。抬头面对镜子,却突然对自己陌生起来。

  我低头又冲了一次脸。谈感情,扯上肉体的事,难免带点肮脏。

  如果他们只是精神恋爱,我想我可以接受。可是,可能吗?肉体的交欢是感情至极的升华。人虽是感情的动物,也是肉欲的动物,否则这世界,性感的女人就不会比感情的女人得到男性动物更多的关注。

  是的,人原本就只是肉欲的动物,和一般动物没有两样,发情只是为了延续后代子孙使命,每个怀孕的女人背后,都代表了一个欲望横陈奔流的暗夜。什么时候,肉欲升华为爱欲交织的挣扎,聪明的人类进为自己的情欲纠葛,装点成美丽的神话,不知情的是我们,在懵懂无知的年代,陷身落入原始的恋荒神话。

  我甩了甩头,水珠四溅,再冲洗一次脸,然后用农袖擦干脸,走到前厅。

  大伯母和二伯母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看见我来,立刻停止交谈。二伯母堆起一脸的假笑,说:

  “阿椿啊!头晕好一点没有?不要太用功了,弄坏身子划不来。”

  我对她点了点头,有点兢兢业业烦。前厅只有她们两个,其它人都还在餐厅里。

  二伯母看我不回答,又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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