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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你能这样想就好——你和饶斌,依旧吗?”

  冬瓜又摇头:“不过我想,如果我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可是谁知道,将来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

  的确!谁晓得将来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

  冬瓜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被爱情冲昏头。怀礼的事,令她难过的,并不是感情上的挫败,而是现实上的挫折。怀礼不认真的态度,教她认识了现实世界里那些个虚伪和丑陋。虽说爱情这回事,如果没有承诺,究竟不能说是谁负谁,怀礼游戏人间的不在乎,衬以显赫的家世背景,终究矮化伤害了冬瓜的自尊——原来,“立场”在爱情当中,在物质欲化的社会型体中,占着这么重要的地位!这样说来,人类凭什么高歌爱情的不朽?原来人类自许千古的婚姻忠诚制度,骨子里,终究不比动物性本能的交配高明多少!

  本来最善于诱惑雌性的雄性动物,莫属人类。靠着别于其它雄性动物的卖弄花俏,人类发明了誓言这名词。可是,男与女的战争,交替几千年,誓言这东西,终归究竟到底是一句叫座的名词罢了,代表不了一颗永恒不渝的心。

  我想昏了神,直到玫瑰一阵风似地跑进来,我才看见讲台上的劳勃瑞福。

  尽管名份已定,劳勃瑞福仍以他独特的魅力虏获众少女的心。那些为他流泪哭泣过的人,在眼泪风干以后,仍然本着忠实的本色,守候着心中最耀眼的偶像。

  我把课本摆平,低垂着眼,纸本上的黑字,逐渐放张成黑洞,而记忆随着黑洞在回旋……好像又听到芭芭拉史翠珊如泣如诉的《往日情怀》……冬至天寒的街头……昏黄的暮色……火腿蛋炒饭……

  “叭”一声,不知谁丢过来一团纸条。我抬头一看,玫瑰正对我挤眉弄眼。

  纸条上写着:发什么呆?小心点,劳勃瑞福一直盯着你瞧!

  钟声一响,同学立刻哄乱成一团。因为是最后一节,辅导课又因故取消,浮动的心可想而知。一下子就这边叫,那边笑,洒水打扫的,整间教室乱成菜市场。

  劳勃瑞福走到我身边,人群乱哄哄的,也没有人注意我们。

  “一起走好吗?我知道你们今天辅导课取消。”

  我稍迟疑一下便点头答应。

  “好,等我把打扫工作做完。”

  他抬眼朝窗外随意一望,伸出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垂放下来。

  “我在科学馆等你。”说着笑了笑,晴朗的阳光之中竟浮显出一丝黯淡。

  我走出教室,一直看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转过方向。约有三五秒钟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呆到那儿,冷不防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一跳。

  “怎么了?站在这里发呆?”

  用不着回头,我就知道来人是裴健雄。他走到我面前,神情有点懊恼。“我知道你今天不上辅导课。可以等我吗?等我上完辅导课,一起吃晚饭,我再送你回家。”

  周遭的同学纷纷对我们投来狐疑的眼光,我下意识地把他拉到角落。

  “对不起!不能等你。我和我妈咪约好了。”

  “哦!”裴健雄的语调神情溢满了失望的颓丧。

  “明天好不好?”我不忍看他失望的样子,再说,我依恋他更深。“明天周末了,你请我吃午饭还有晚餐。”

  “贪吃鬼!他笑了:

  “吃成小胖猪看谁还敢要。”

  “反正是赖定你了,不怕。”这算是我最露骨的《宣言》了,他仍然一脸得不到承诺的不放心。

  开始有人对我们喋喋私语了,我假装不经意,对他说:

  “你赶快去上课吧!我也得走了。”

  裴健雄才走,玫瑰就蹦出来。

  “啊哈!被我逮个正着。快从实招来。”

  “招什么?”

  “还装!刚刚裴裴跟你说了半天的话,到底在说什么?”

  我眨一眨眼,认真地说:

  “他想请我吃饭、看电影。你相信吗?”

  “真的?”玫瑰眼睛睁得圆突突的。

  “煮的!”我把扫把往她手上一塞,就走进教室,将她丢在走廊上发呆。

  赶到科学馆的时候,劳勃瑞福已经等在那里。他走到我身旁,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肚子饿吗?先去吃饭好不好?”

  我点头。

  还是那家有着火腿蛋炒饭,音乐听来似流水淙淙清响的餐厅。劳勃瑞福似乎很偏爱这家餐厅,我特别看了店门的招牌,才发现店名竟然叫“相遇”。真是讽刺!

  “还是火腿蛋炒饭吗?”服务生送来菜单,劳勃瑞福没搭理!只是专心问我。我闻声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他转向服务生,抱歉地笑了笑:

  “两份火腿蛋炒饭。谢谢。”

  我还是不明白,这家餐厅,这样的装磺,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格调,竟然也卖火腿蛋炒饭!我不是说火腿蛋炒饭不好,而是整个搭调很奇怪。这样的气氛,令人联想到的是明亮的刀叉,高脚的酒杯,摇曳的烛光,是情人在角落旁隅隅的私语;是恋人娇羞柔媚的轻笑。怎么想,也和火腿蛋炒饭搭不上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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