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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望着水凌眼中的关心,她的泪水熨烫了他冰冷的心灵,他开始娓娓道出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他从未说出口的过去。

  “十几年前,我六岁,家中举办隆重的寿宴,宾主尽欢,一切都是喜悦而美好的。深夜时分,所有人筋疲力尽地休息了,卧底在风府中的匪徒现形,一夜之间,杀光了风府中所有的人,连一个六岁的孩童也没放过。匪徒离去之后,尸横遍野,只有一个男孩侥幸逃过一劫,他身负重伤,却带着满怀的恨意,咬牙活下去,发誓要为风府的亡魂报仇。”

  他冷冷地说着,仿佛那不是他的故事,只是单纯的陈述一个事件而已。

  “小男孩被流浪的道人搭救并收为徒弟,他用尽了所有的心力习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血刃那些匪徒以及幕后主使。他苟活下来,日日夜夜,没有一刻得到安宁,除非那些恶人死于非命……”他止住了话锋,笑得更冷。“他没有化名游走江湖,就是要让那些害死风府全家的人感觉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首级莫名地落入了‘冷面阎王’手中,让他们睡不安宁……”

  他的声音停住了,四周恢复寂静,只剩下风儿的呼啸声。

  以及水凌哽咽的抽泣声。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风潇然,柔柔地轻语着。

  “风潇然,风潇然,我想你爹娘为你取这个名儿,就是希望你的未来如风一样,顺利潇然。他们怎么样也不会料到,你竟然必须背负着一生的仇恨而活着……”她止住了声音,只剩下泪水不停地掉下来。

  她为他心疼极了。在他童年时,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父母呵护的年龄,竟已经遭逢这样剧烈的变故!灭门血案,多么残忍的手法。

  水凌捂着疼痛的心口,望向他遮去泰半的脸孔,似乎与光明刻意地隔绝了。她不懂自己为何难过,只觉得他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与她息息相关。

  风潇然看着她成串的泪水滑落,不解地道:“你,为我哭了?”

  她哭了,为了他的过去而哭,那是感同身受的泪水,那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辛酸。他不舍地为她拂去泪水,她细致的肌肤上尽是泪痕。他笑,淡淡的。

  “哭什么?我都不哭了,我从来不哭的,因为泪水只会让一个人软弱无助。”

  水凌望着他,她的手移到了他的面前,却不敢碰触他。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疤痕上,水凌摸着他的伤痕,凹凹凸凸,扭曲不堪,极恐怖,也极凄凉。

  她垂下手,无法言语,眼中的情意传达了一切。他凝视了她一会儿,眼神移回了火堆上,看着架上的衣裳。

  两人陷入了自己的心思当中,不知过多久,风潇然将烤干的衣裳交给了水凌。

  “去换上吧!”

  穿上了初烤干的热呼呼衣裳,水凌仿佛从衣料中感觉到风潇然的温暖。

  她捧着风潇然的黑色长衫走出洞口,发现折腾了一上午,现下已经是晌午时分,风大哥不知何时又抓了几条鱼儿正在烘烤着。

  他拿过长衫,往自己身上套,衣裳还残留着水凌身上的余温与淡香,一股莫名的心悸穿越了他的全身,他脸上依然保持淡漠。

  “坐下吃些东西吧!这儿只有鱼,暂时先将就吧。”他没有转头,但水凌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温度,她微微一笑,坐在风潇然身边。

  “谢谢你。”水凌接过了鱼,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风潇然却站起身子,走到溪旁,他以溪畔的水生大叶卷成了杯状,掬了一大杯清水走回来,交给了水凌。

  “水在这里,不够就说一声。”

  他的话语虽然淡然冰冷,但水凌却仍是感动万分地抬眼看他。

  她知道他担心自己又不慎落水,才会亲自取水来给她用。水凌笑开,大而有神的眸子带着感激。她痴痴地端着水,看着水面因为摇晃而激起的涟漪,她的心头流过感动的暖流。

  自从一个人开始逃亡之后,没有人对她这样好了。水凌啜了一口冰凉的清水,水虽寒冷,但是传到心头上却是温暖的。

  风潇然虽然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却不是十恶不赦的土匪恶徒。他所杀的对象都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富贾皇家,只要有人买命,他一稍打听清楚,知道对象为人之后,便会决定接不接受这样的委托。风大哥只是时势所逼,才会沦落成为江洋大盗的。

  水凌突然想起了与娘亲的对话,当时娘问她是否要下嫁赵庆章,她是扬着头斩钉截铁地说着:

  “娘,我宁愿去嫁给江洋大盗,我也不要嫁给赵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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