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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君翎被气得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不想再给晋云亮嘲讽自己的机会,转身就走。

  突地,晋云亮的声晋从背后传来:“怎么?刚来就走?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君翎忿忿地说:“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不打搅皇上休息,告辞了!”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永乐殿。

  又一次不欢而散!

  君翎真是不明白,虽然自己脾气是火爆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是很差的那种,为什么每次与晋云亮见面,都忍不住跟他吵架?

  他轻佻的态度与放荡不羁的行为,每一次都气得她火冒三丈。她理应很讨厌很讨厌他才对,可是似乎又不是这样。

  讨厌的人,她向来不屑于记挂在心上,可自从来到东陵国,找到晋云亮后,他的身影和笑容总在她心头牵牵扯扯的,怎么挥也挥不去。

  那一天在猎场,他是那样的英俊,他温柔地对她笑,认真地听她诉说心事,深沉的眼眸里带着近乎宠溺的笑容,差点让她陷了进去,虽然他后来很坏心地想强吻她,但仍然无损她当时的心动。

  为什么他有时显得冷漠,有时又变得温柔?有时放纵荒唐,有时眼眸深处又会现出几乎称得上是认真的目光?他似乎有着多重的面目、复杂的性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已经完全糊涂了!

  若大的东陵皇宫,君翎气鼓鼓地像是盲头苍蝇似的乱行乱走,过了一会,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冬阳煦煦,深宫寂静,这一片宫阙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她无意中走进了一片松树林。稀疏的枝叶间,一栋松木搭建的木屋掩映其间。木门敞开,里面似乎空无一人,王宫曲池里的活水于林间回绕而过,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邻光。

  在奢侈浮华的东陵皇宫内,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天然朴雅之地。然而君翎却无心欣赏,她气鼓鼓地用脚踢一棵长在溪逢、错节盘根的参天大树,嘴里嘟哝着:

  “晋云亮你这头淫兽,我才不希罕当什么皇后!哼,要什么娇媚柔顺,你不如去抱一只猫!”

  “公主殿下。”

  正当她踢着老树发泄心头怒火时,有道温厚的男声从大树背后传来。

  君翎被吓了一跳,循着声晋转到大树后,只见一名白衫男子正端坐在树荫底下垂钓,身畔摆着几案,案上放着泥炉茶具。

  男子白衣翩翩,衬着青天白云、溪畔流水,气质高雅出尘,飘逸得不似尘世中人。

  君翎当即红了脸,不知道自己刚才不雅的举止被这个陌生男子看去了多少,而当她再看一眼这个男子时,突然记起他是谁来了——

  晋云亮的男宠?这念头在君翎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即记起他就是那天早晨在楼船上,晋云亮寝室前遇到的白衣男子。

  “男宠”二字在君翎脑海里飘来飘去。那天指责晋云亮时,晋云亮也没有否认。可是君翎这时看得清清楚楚,这男子太过干净出尘,与那龌龊的字眼似乎搭不上关系。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长白山修道人白逢双。”

  原来是修道之人,怪不得气质如此出尘!东陵皇室盛行修道炼丹之风,经常邀请得道修道人在王宫炼丹讲道。这白逢双肤色洁白、双目晶莹,看似年纪甚轻,年纪轻轻就获王室邀请赏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到自己曾把他当作晋云亮的男宠,君翎不由得脸上一红。她看了看几案上沸腾的茶炉,说:

  “这是先生的居处吗?我迷了路,无意中闯了进来,扰了先生的雅兴,真是对不起。”

  白逢双微笑:“无妨,相请不如偶遇,公主也来喝一杯吧!”

  “打扰先生了。”君翎对白逢双很有好感,因为他身上有股莫名的气质,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冬阳耀目,枫树林内静悄悄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细细地响着。小火炉内的茶水刚沸,倾入杯中,茶汤清澈明亮,白花浮在盏上,茶香悠扬,袅袅不散。

  君翎赞叹一句:“香若木兰,色如瑶草,真是好茶。”

  白逢双笑着摇了摇头,“茶虽是好茶,却已差了一等。”

  “怎么差了一等?”君翎讶异地抬眼看他。

  “这是长白山茶,需新鲜采摘,现摘现炒,再用长白山峰的雪水煎煮,才能带出天然浑成的香气。况且茶叶经长途辗转到此,沾染了风尘,已损伤了茶味。”

  君翎为人大刺剌的,向来不理会这些小枝小节,听了脸颊不禁躁红,“想不到小小茶叶里还有这许多学问,先生高明,君翎对此真是一窍不通。”

  饮着这清香瑶茶,看着寂静枫林、清溪流水,君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是嗜静的人,然而这段日子来烦忧纷乱,又大病了一场,实在难得享有这么宁静的一刻。

  “公主有烦恼吗?”白逢双问。

  “被先生看出来了?”君翎无奈地笑笑。

  “公主的烦恼,想必跟皇上有关。”白逢双笑吟吟地说。

  君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她的烦恼大部分都源自那讨厌的晋云亮。

  “请教先生,一个聪明人放着康庄正途不走,为什么偏偏要走偏路呢?”她问。

  “也许是正途太多荆棘,迫使他不得不绕路而行。”白逢双说。

  君翎愣了愣,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白逢双笑着安抚她:“皇上初登帝位,国事劳碌,有什么疏忽之处,公主还请见谅。”

  “他国事劳碌?”君翎忿忿地说:“我可看不出他哪里劳碌了。他每日左拥右抱,都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

  这句话说得酸溜溜的,白逢双听后不禁笑了。

  “皇上年少气盛,不喜受拘束,公主不必太过介怀。”

  “可是先皇刚逝,理应洁身守孝啊!”君翎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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