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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跃层的设计,让二楼只摆放一个衣柜和一张双人床,灰色的冷色系,象征着温靖的孤独与寂寞。

  他将手背覆在温靖的额头,果不其然,她的体温有点高,偏偏又坚持不肯待在医院里。他柔声在温靖耳边低喃:“阿靖,你起来喝点水,我等一下去买退烧药。”

  温靖置若罔闻,动也不动,彷若陷入了沉睡之中。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除了怜惜之外,还有更多的不舍与愁闷。

  好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分担她心中一点点的痛苦也好,只求她别像现在这样,寂灭得像世界末日一般。

  “你别打扰她,她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过几天就好了。”凯莉捉起安辰灿的手臂,硬是拉着安辰灿离开二楼。

  “我想要待在她身边。”安辰灿不断回望她惨白的容颜,一刻都不想离开。

  打从宋悠羽告诉他,原来温靖是个女人,并且出生于内斗相当严重的豪门世家,她的父亲因为外遇抛弃了她们母女,她的母亲因此患有精神疾病,而温靖今日将会去精神病院探视她的母亲,他没有丝毫犹豫就飞奔到精神病院,来到她身边,现在也不可能再离开她半步。

  “我曾经陪伴她两年,会不明白她内心的挣扎吗?”凯莉正视安辰灿。“如果你想知道我与她相识的经过,就到一楼来。”

  凯莉率先走到一楼的客厅,坐在沙发上;安辰灿再看了温靖一眼,缓缓下楼,斜倚在客厅旁的墙边,环着双臂,静默没说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爱着她吧?”凯莉开口询问。

  “老实说,我没有恋爱经验,不太懂得什么是爱,还非常笨的认为她是个男人。”安辰灿不禁叹息。“不过我能保证,早在我还以为温靖是男生时就已经深深喜欢上她了,甚至为此接受自己出柜的事实,这算是爱吗?”

  “看来,温靖终于找到一个不论她是男是女,都愿意守护她的人。”凯莉真诚地看着安辰灿。

  “你们……怎么开始交往的?”他原以为了解事实的真相会很痛苦,不过他发现比起什么都不了解,他宁可选择踏入温靖不为人知的世界。

  “四年前,也是十月,我们在一家咖啡厅初遇,她就一个人坐在角落,失神地望着玻璃窗外。我当时以为她是男生,所以上前搭讪。她回眸盯着我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回应我的笑容既苦涩又充满嘲弄,我无法忘记她用多么可悲的神情告诉我:‘抱歉,我是女生’……”凯莉悠悠道起过往。

  “然后呢?”安辰灿难以呼吸,光是那个画面就足以令他心痛难过。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是个双性恋,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台湾人,我从小接受西式教育,并不觉得性别是太大的阻碍,我很喜欢她,就在那个瞬间几乎是一见钟情,我决定要成为她的第一个爱人。”想起过去的傻劲,凯莉微微一笑。

  “她真的爱上你了?”安辰灿离开墙边,来到凯莉面前。

  “我看见了她的寂寞,利用了她的脆弱,给了她想要的温暖,所以她慢慢接受我,成为我的男朋友。但是我很清楚,她不爱我,她只是需要找个人陪伴,她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奢望自己能从里到外变成一个男人,连在谈感情时都拥有男人的气度与包容。”凯莉心疼地摇头。“她太傻了,我一直不明白她这么傻的原因,直到交往的第二年,她带我一同去探望她的母亲,我到那一刻才恍然大陪,温靖长久以来所承受的痛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我知道她的身世,但——”安辰灿本欲接话,却被打断。

  “那你知道她十五岁开始与母亲单独生活,忍受母亲的精神虐待与身体暴力长达三年吗?”

  “怎么会……”他错愕。

  凯莉闭上眼,深呼吸。“重男轻女的豪门世家,在赶走她们母女之后从此不闻不问。她的母亲怨恨自己生了女儿,无法在家族内占有一席之地,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我无法想象她要怎么与一个精神异常的母亲相处长达三年……”

  “她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辰灿握紧双拳,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起初她以为母亲是因打击过大导致情绪不稳,偶尔拿她出气,她也不在意;后来越来越严重,渐渐有了暴力倾向,并且逼迫她扮成男生、要求她以男人的方式生活……最后,甚至神智不清地认定她就是唯一的儿子……就算温靖是正常人也会被逼入崩溃发疯的境地。她想带母亲就医,可是她母亲不愿意……直到她母亲在她的水里放下大量安眠药,声称要与她永永远远在一起;她恐惧地求助相关单位协助,才将她母亲强制送至精神病院治疗。”凯莉顿了顿,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你的?”有种撕裂心肺的伤痛,几乎将他一分为二。

  “……是的,她从未和别人提过这段难堪的往事,会带我去见她的母亲也是为了符合母亲对‘儿子”的期待。她的母亲知道我的存在后非常开心,希望我常陪温靖去探望她,但是我讨厌那个环境,我觉得可怕、沉重,压迫感逼得我一秒都待不下去……所以我开始找各种借口拒绝温靖。然后我发现只要温靖单独去探望她的母亲,就会带着伤回来……我对真相感到害怕,在我哭哭啼啼的追问下,她才告诉了我这一切。”

  “连宋悠羽都不知道的过往,她到底独自背负了多少折磨……”他只手捣着脸,难掩鼻酸。

  “她一直无法从母亲的阴影中摆脱,她甚至有强烈的罪恶感,认为是自己害了妈妈。如果她是男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她是男生,父亲就不会因为争夺家产失利而寻找外遇、妈妈不会发疯,也不用关进那个可怕的白色监牢……她把一切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得了精神疾病……她贯彻了母亲的期望,继续当一个男人,无法从中解脱。”眼泪滑过凯莉脸庞,她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安辰灿走到凯莉身边的沙发坐下,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并且轻拍她的肩膀。“谢谢你当时陪着她,谢谢你当时分担她一部分的痛苦,至少你是唯一让她敞开心房诉说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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