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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单槐坐在书房里,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正对着桌上的报表发愣。

  “老大,你在忙吗?”韩秉柏一手拎着红酒,另一手则抓了两只酒杯,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单槐说着,顺手将那份看了老半天却没有一个数宇进入他脑海的报表合上。

  “要下要喝点酒,放松一下?”韩秉柏懒洋洋时笑着问。

  “你上次找我喝酒,隔天我就被送到那座岛上去,这次你又要干什么了?”单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跟着韩秉柏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虽然单槐的语气几近抱怨,但也知道,他有多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

  虽然他能够说服自己别再接近兰颐,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心不去想她。

  他知道她已经出院了,也知道她仍在台湾,住在那栋郊区的小别墅里。

  更知道她复元的状况不错,过得很好。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好。

  他一直反覆想起两个人在岛上的生活片段,也总是无时无刻想起她甜美的笑容,在岛上生活时,她那么爱拣贝壳,搜集了一大堆,几乎在木屋内堆起一座小山,但他们临走前,他却连一个也没有替她带走。

  单槐心不在焉地习惯性轻抚右手食指,那原本戴着戒指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淡淡的戒痕还留在上头。

  他戴着那只戒指将近二十年,深刻的戒痕早成为他手指的一部分,戒指可以拿掉,戒痕以及那因日晒而明显的两层颜色,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褪掉的。

  就像他以为自己可以真的放开手,可是,他并不是真的放得下。

  “唉,别抱怨了。”韩秉柏不以为意的笑笑,完全不把老板的抱怨当一回事。他熟练地打开红酒,斟了一杯给单槐。“来吧。”

  单槐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韩,那座岛,你卖给我吧。”

  就算没有办法真的拥有她,没办法给她幸福,也没有办法留她在身边,但那座岛毕竟有她生活过的痕迹,他既然没办法拥有她,那么拥有那座岛不算过分吧?

  “岛?你是说‘幸福之光’吗?”韩秉柏没有刻意假装自己听不懂,只是忍不住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嗯,我想要那座岛。”单槐一口饮下那杯红酒,一道热气由喉咙滑入肚腹,温暖了他的脾胃,却温暖不了他荒凉了两个月的心。

  他们已经离开那座岛那么久了吗?

  为什么他还感觉得到她在他怀中的甜美感受?为什么他仿佛还闻得到她发间海水的气味?

  为什么……他是那么憎恨自己又伤害了她!

  “我不能卖给你。”韩秉柏直截了当地道。

  “为什么?”单槐一悚,目光顿时变得冷肃。

  “因为,那座岛,我已经卖掉了。”凝视着酒杯里暗红的液体,韩秉柏露出微笑。

  接下来的日子,单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从韩秉柏口中问不出买主的名字,也无法联系到对方,根本没有办法买下那座岛。

  他没有任何可以抑制他思念的东西,他没有办法再次定向兰颐,更没有办法将她驱逐出脑海,但是,他也再也不敢让人追踪她的生活,再也不敢静静躲在哪个角落,只为看她一眼。

  那像是一种缓慢的凌迟,单槐依旧每日工作,却几乎足不出户。

  谁都没看到他再笑过。

  也没有人知道,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静静待在那个兰颐曾经住过六年的房间,抚摸着她曾经碰触过的东西,翻看着那本当年她匆忙逃离,来不及带走的日记。

  当年,他就是坐在这个房间里,看完了她这本日记,才毅然而然决定安排她逃走的。

  现在,他还是坐在这个房间里,看的,依然是这本陈旧的日记。

  只是,如今他不仅感觉到她的痛苦与血泪,也感觉到自己的。

  单槐也想过自己应该要放宽心,毕竟他不是只有十几年前的短暂记虑,他不是一直都只能远远的看她。

  但就是因为碰触过她,因为曾那么亲密的再次拥有她,现在的分离才会显得如此难熬,才会如此痛苦。

  这一晚,单槐又抱着那本日记,在这间房里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

  这看在只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兰颐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那天宽姨来找过她之后,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单槐静静的守了她这么多年,也知道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压抑。

  她很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错过这么多年呢?

  宽姨说,单槐的确不主动,但她也不曾主动过。

  所以,她来了。

  窗外的月光将树影筛进屋内,就算光线微弱,兰颐还是看得出这间卧房和多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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