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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散在地上的水渍并不多,不过这种茶碗本身就装得不多,他很难确定她到底喝下多少。

  “你做什么?”平芯红不解他行动背后的意义,还以为他是因为口头失利而恼羞成怒。

  申叔华攫住她的手臂紧张地摇晃她。“你喝下多少了?”他大吼着追问,向她索取答案。

  不知是何原因,平芯红胸口开始泛起一阵恶心欲呕的感觉,她将之归咎于他的摇晃,任谁在此种情况下都会有这种感觉。

  “别摇了,我不舒服。”她已经支持不住,只好频频求饶。

  一听到她的抱怨,申叔华的背脊窜上一阵凉意,他不愿他的臆测会成为事实。

  “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他紧张兮兮地观察她的脸色,欲从中求得安心。

  但是她的脸色刷的一下转白,还带着浓浓的青色,是突发重症之兆。

  小口几次开合却都发不出声音,平芯红也紧张起来。她能听到他追问的问题,却已无回答的能力,这是为什么?她不住地自问。更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怎么了?

  腹中的翻搅的范围已经扩大至喉头,恶心感来势汹汹,不再能压制得住;她举起虚软无力的手掩住嘴,希望在失态之前到外头去。要是真吐在他身上她宁可一头撞死。

  察觉到她的想法,申叔华一把抱起她快步跑出帐房,奔至河堤边方才放下她;他将她拦腰抱住,上半身推向河面,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用意。

  平芯红想叫他离开,但是现在已不容许她再有无谓的矜持,她将腹中物一古脑儿的贡献给河中鱼儿,也因此害死了不少无辜的鱼儿。

  见她受此磨难,申叔华怒不可遏。敢在他面前伤害他心爱的人,那人是不要命了!他会成全那人的愿望,当他逮到元凶时,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对方,会让元凶后悔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以自己的名誉立誓。

  在眼未睁开之前,平芯红对事情发生经过便已然忆起。她希望这种令人羞辱的事别再发生了,她宁可自己挖个坟把自己埋了,也不愿再让自己在人面前吐得一塌胡涂。

  申家上下见她被申叔华抱回家来,无不欢欣鼓舞,当下便想燃放炮竹庆贺。但是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又是一阵忙乱,在她房中挤了一屋子的人。

  若不是申叔华一声怒吼镇住了一干人,她的一缕幽魂怕要回老家报到去了。

  情况若是允许,她真希望不用醒过来面对他,不只是因为欠他救命之恩,最重要的是他看见她难堪的表现,这比在工作上有所疏失要来得丢人。

  她竖耳倾听,但是除了窗外的虫鸣之外没别的声音……不,还有一阵陌生的鼾声十分规律的传来。

  缓缓且无声地转过头,平芯红睁开一眼找寻着声音的源头。

  申叔华坐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脚下垫了张凳子,头往后仰,嘴巴张得大大地。平芯红不知道自己现在看来如何,但是他看来绝对比她还要狼狈。

  毕竟是他一手包办她病榻旁的一切事务。当她呕吐时替她捧着痰盂,当她吃药时为她端着药碗,高烧不退时替她擦澡,流过汗后为她更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现在连打个盹也要守在她身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只消她一有动静他便会惊醒过来。

  他现在即使是在睡梦中,看起来比醒着时更像凶恶之徒;此时若是府衙巡捕现身,直指他为钦命要犯,也没有人会信他是清白的。

  想到这儿平芯红不由得轻笑出声,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堂堂申家三少爷,食衣住行样样不缺,没道理会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她这一笑并不比针落地要大声,但是却让申叔华惊醒。

  “你觉得怎样?身子骨有没有哪儿不对劲?”他还没完全清醒,神智还在虚幻的梦境里徘徊,但是口中却忙不迭地询问她的状况。

  “我是好多了,但是你看起来反而比我更像个病人。”平芯红伸手抚过他稍显憔悴的面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申叔华攫住她的小手,看着她的掌心上被刮出的些许红纹,知道自己现在的德行绝称不上是玉树临风。

  “你再睡会儿,现在天色还没亮,能睡多少算多少,否则天色一大白,这屋里挤满了人,你连合眼都没机会。”他将她按回床上,用棉被将她裹得紧实,即使自床上跌了下来也不会痛。

  “你不必守着我的,躺在床上能再出什么乱子?顶多就是踢踢被子这种小事罢了。”平芯红不习惯他的紧迫盯人,虽然十分窝心,仍是不自觉地推拒。

  “就连踢被子也不成。”申叔华拧着眉说道:“现在时序已经入了秋,夜里风凉露重,一个不注意得了风寒可就不妥。”

  说着他的眉蹙得更紧,几乎纠成一团。瞅着被子瞧的样子,好象觉得它太过单薄,不堪担起为她御寒的重任。

  他的心思是如此易懂,令她完全了解。一计突上心头,两人不冷不热地熬了这些时日,一直苦无机会化解僵局,或许现在是她可利用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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