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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是。据我们调查,四方建设公司的幕后大股东岳琮勋曾多次返国,一个多月前,他回台北停留了将近一星期的时间。我们本来不确定他跟贵方的何人接洽,直到这次他再度从美国返台。岳琮勋习惯每次都住在回家饭店的同间套房,一来因为他跟那家饭店的总经理是同窗;二来,饭店离四方建设公司很近。刚好我们在调查另一件案子时,先安插了一位同事在该家饭店内任职,我特别拜托他在岳琮勋的商务套房内装了窃听器。”

  “那是合法的吗?”彦杰干涩地问道。

  “没被发现就没关系。”伊人浅笑地回答,转向许耀仁催促道:“许大哥,你继续说吧。”

  “好的。我们发现岳琮勋拨了两通电话给同一个人,两人并在电话中大吵起来。后来那人像是受到他的威胁似的,勉强同意来见他。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什么?今天下午!”彦杰蹙紧眉,“那个人是谁?”

  “我们只知道对方是女人,岳琮勋喊过她傅琼瑜这个名字。”

  彦杰听后,表情惊愕无比。他怎么也没想到与岳琮勋有关的人,会是他的姑姑。他看向伊人,发现她眼中有着同情,却无讶异,明白她早就从许耀仁那里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他沉重地抿起唇,这已经不再是公事了,而是……该告诉舅舅吗?彦杰为难地想。

  “现在做任何判断都还太早。”伊人谨慎地道。“我们并不知道琼瑜姑姑和岳琮勋之间的关系,等弄清楚后再来烦恼也不迟。”

  “要如何弄清楚?”彦杰苦笑地问。

  “许大哥?”伊人示意许耀仁回答。

  “傅先生,”许耀仁表情严肃地转向彦杰道:“我们已经订下岳琮勋住的套房斜对面的房间,在那里可以监听到岳琮勋房内的谈话内容。如果你有意亲自弄清楚这件事,欢迎你今天下午过来。”

  “嗯,我自然要去的。”彦杰点头说。不管为公为私,他都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但为什么他的心却这么混乱、苦涩?是不是他已预料到最不堪的结果?

  他个人对琼瑜姑姑的作为只感到失望,但对舅舅俞凯南而言,那绝对会是个灾难。这么多年来,他忍气吞声地隐忍琼瑜姑姑的任性,但绝对不包括一顶绿帽子——那是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的。

  “表姊夫,你别担心。”伊人柔声劝道。

  彦杰望进那双澄澈明亮的漆黑眼眸,纳闷伊人是不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单纯,而完全看不到其中的邪恶面?

  但伊人什么都没说,仿佛她真的认定情况不会那么糟,一切都是彦杰杞人忧天而已。

  当伊人在彦杰和许耀仁的陪伴下走进饭店里,看到那两道先他们进入饭店的熟悉身影时,她下意识地拉着彦杰躲到一株绿色盆栽之后。而彦杰显然跟她一样讶异。

  “咦?彦豪和雷宗佑在这里干什么?”

  伊人困惑地摇摇头,等那两人和另一名男子走进电梯后,才和彦杰及许耀仁走出盆栽,赶向另一部电梯。

  “事实上,在我们调查岳琮勋这段期间,发现有另一组人也在追查他的事。”许耀仁解释道。

  “有这种事?”彦杰和伊人互看一眼,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为什么彦豪插手这件事却没知会他们?他们一个是他堂弟,另一个是他的女友,却同时被蒙在鼓里,实在太奇怪了。

  电梯很快到达六楼,当伊人他们走向预订的目的地时,发现岳琮勋所住的套房隔壁的房间,适巧有人走进去,看那背影好像是跟彦豪和宗佑同行的另一人。

  许耀仁很快引导他们进人斜对面的房间。

  “那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彦杰走进房内后道。“好像是东南徵占公司里的一名主管。”

  “你确定?”伊人问。

  “再确定不过了。”彦杰坐进沙发后道,“这道谜团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我弄不懂这一切。”

  “我也一样。”伊人扭曲着粉唇,表情迷惘。“现在我们只能耐心地等下去,看着谜团会不会自动解开。我之前早就怀疑宗佑和琼瑜姑姑之间的暧昧传闻不过是子虚乌有,像雷宗佑这么骄傲的人,不可能去当人家的小白脸。对了,表姊夫,你有没有发觉宗佑和俞总经理有几分神似。”

  “你不提,我都没注意到。”彦杰眼光一动。“雷宗佑跟我舅舅年轻时,有七、八分像呢。”

  “又是一个谜团。”伊人苦笑,一道接着一道的谜,再加上她对彦豪的感情,组成一座让她暂时走不出去的迷宫。许多狂乱的思维在脑子里左冲古突,而爱情的迷雾又选在这时候凑上一脚,让她始终行不清楚浮在脑子里若隐若现的一张地图。她可以掌握的,只要她能暂时把彦豪从心里赶开,她就能窥出这张地图的轮廓。

  她肯定彦豪有什么事瞒着她,这件事应该跟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也许是公事,他不方便对她提起。可是,他为什么也瞒着彦杰?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同是东南集团的第三代继承人,他没理由瞒他。

  可是他不但瞒了他,还拉了个外人——雷宗佑秘密进行此事,没道理的。

  伊人咬着下唇,仍想不出个头绪,这时候,房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许耀仁很快拿起话筒。

  “喂……是,我知道了。”他挂下电话,转向伊人和彦杰道:“傅琼瑜女士到了。”

  伊人和彦杰谨慎地互看一眼,知道谜底即将揭开。但这是所有谜团的解答,还是另一道谜的开始,他们却没有把握。

  高跟鞋声尖锐地响在空寂的走廊中,没多久,从接收窃听器的耳机里传来悦耳的门铃声。他们听到房里的男人起身去开门。

  “琼瑜,你来了。”男性得意的笑声响起。

  “你别碰我,你这恶魔!”琼瑜高亢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说过是最后一次了,为什么还来烦我?”

  “我有说是最后一次吗?”岳琮勋懒懒地道。“再说,你那次可不在意我碰你喔。”

  “别说了!那时候我喝醉,又受了打击,我什么都不知道。”琼瑜愤怒地回嘴。“你趁我喝醉时占我便宜,现在又拿这件事威胁我。”

  “琼瑜,”岳琮勋的眼中充满嘲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吗?这全是你自找的。”

  “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岳琮勋发出狼嚎般刺耳的声音。“二十八年前你为了俞凯南抛弃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五年前,你到美国散心时,却利用我抚平你在俞凯南那里受到的伤害,甚至在我们上床时嘴里还喊着俞凯南的名字。你能想像个男人听见他怀里的女人喊着情敌的名字时,心有多痛吗?而最不可原谅的是,你一醒来便把我踢开,口口声声怪我趁你喝醉时占有你,并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这更让我恨你,也恨俞凯南。我发誓定要把俞凯南整垮,把他从你心里彻底拔除。”

  琼瑜听得胆战心惊,更被岳琮勋眼中射出的恨火吓得噤若寒蝉。天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不但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乱七八糟,让凯南和她形同水火,还把昔年最温和善良的琮勋害得性情大变,像魔鬼一般。

  “琮勋,对不起你的人是我,跟凯南和东南营建公司完全没有关系。无论你怎么报复我,我都甘心领受,求求你别再把不相干的人也牵扯在内。”她诚心诚意的话,却惹得岳琮勋更生气。

  “说来说去,你还是护着俞凯南!”他痛心地道。“琼瑜,他到底有什么好?他背叛了你,这些年又对你这么冷淡,你还眷恋着他。你知道最让我痛心的是什么吗?无论是当年或现在,我都一心一意地爱着你,而俞凯南这畜生,他娶了你却不好好爱你,让你形同弃妇。我当年就说过,如果他对你不好,我绝对会毁了他,把你从他手中抢回来!”

  “不,琮勋!”琼瑜哭叫道。“这事不能怪凯南,是我的错。当年我被他所吸引,一心一意只想嫁他,因而不择手段地逼迫他论及婚嫁的女友离开他。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她那时候已有身孕……我和凯南结婚两年后,凯南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母子的消息,还有我当年的所作所为,对我大发脾气,我那时候正怀着身孕,竟任性、负气地从楼梯上跳下来,不但失去了孩子,连带着子宫也被拿掉。我在伤心之余,不但不知反省,还把一切的错怪在凯南身上,使得我们的婚姻裂痕更趋扩大。骄傲的自尊不容我向他低头,而凯南更不是那种会哄女人的男人,再加上我两个姊妹的挑拨,更加深了我和凯南的误会。这期间,我们不是没机会和好,都怪我太任性,老是无理取闹,以致错失良机。直到五年前我到美国散心,和你重逢,我才领悟到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竟拿渺小的自尊当藉口,阻碍了自己幸福的权利……”

  “不,不是这样的!”岳琮勋忍无可忍地吼道。“这都是俞凯南的错,他当初根本不该娶你,娶了你后又不好好对你。更可恨的是,既然你们婚姻不幸福,他就该早一点放开你,不该阻碍你另觅幸福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琮勋。”琼瑜悲伤地说。“凯南曾有离婚的念头,是我不答应。五年前,他第三次提出要跟我离婚,所以我才会躲到美国避开他。后来是我爸爸说服他打消此意,他才重新接纳我。可是,我却因为跟你的事,觉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反而变本加厉地伤害他。凯南在对我伤心绝望后,将一切的时间心力投注在工作上,再也不肯理我。这几年来,除了公开场合,他根本连见我都不愿意。”

  “尽管如此,你仍然爱着他,无法接纳我?”岳琮勋愤慨地道。

  “对不起,琮勋。如果我可以接纳你,当年就不会嫁给凯南了。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请你不要为难凯南。”

  “哈,好一个咎由自取”岳琮勋冷笑。“你虽然认命了,我却无法认输。我发过誓要让俞凯南一无所有,我非做到不可!”

  “上次我已帮你赢了一回,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输,算不了什么!他在东南集团的地位丝毫没有动摇。我听说你大哥有意安排俞凯南接管最近投资的电子事业,俞凯南却为了要辅导傅彦杰接稳东南营建公司的业务而暂时予以推辞。哼,我绝不能让姓俞的到时候风风光光地从东南营建公司离开,登上事业的另一巅峰。我要在他还在东南营建公司时打倒他,让他自此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机会。”

  岳琮勋眼中嗜血的光芒,吓坏了琼瑜,她害怕地试探道:“你不可能打倒他的。”

  “哼,只要你将手中的持股卖给我,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琮勋,上回我就告诉过你,我手中的股票全在凯南手上。我父亲给我股票时,说过这股票绝不能动,所以要我交给凯南保管。我只是空有所有权,并无处分权。”

  “琼瑜,别以为这么说就能说服我。没错,俞凯南是保管你的股票,但如果你要跟他离婚,难道他会厚着脸皮不交还给你吗?”

  “不,我不跟他离婚。”琼瑜惊吓地道。

  “好,你不卖股票给我也行。只要你立下字据,委托我当你的代表……”

  “我不能这么做,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他不会饶我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琼瑜,我的耐心有限,你若不肯屈服的话,我只好把我们当年的床照公诸于世。”

  “你这魔鬼!”琼瑜尖叫一声,扑打过去。“说什么爱我,却这样对我,你根本故意灌醉我,强暴我……”

  “嘿,若不是你当时嘴里喊着俞凯南的名字,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我本来就喜欢拍一些养眼的镜头自己欣赏,并不是针对你……”

  “你这魔鬼,我跟你拚了!”

  耳机里传来的吵闹声、碰撞声,使得伊人三人面面相觎,正当他们犹豫着该不该闯进去一探究竟时,另一声门铃响起。

  尖锐的门铃响持续了大约十秒钟,岳琮勋摆脱琼瑜的纠缠,前去应门。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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