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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表姨、表姨丈,你们来了呀!”这时候玫丽推门进来,朝在场的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分别点头致意,将手中的提盒放到桌子上。“我帮做了些稀饭过来。”

  “玫丽,昨晚真是谢谢你。”

  “表姨,您别跟我客气,其实我没做什么,只是打电话通知您和表姨丈。该谢谢的是永安集团的周总。是他送我们到医院,那时候根本没病房好安置利環,还是他动用关系才要到这间头等病房呢。”

  “那我们真应该亲自向人家道谢。”

  “不用了,周总很忙的,昨晚他匆匆安排好一切就走了。对了,利環,辜总早上打电话给我问你情形,他要你好好休息,公司里的事他会找人处理,他晚一点再来看你。”

  听说他要来,利環心里又悲又喜,但他的到来有什么意义?她苦涩的张唇说:“玫丽,请你跟他说……我没事,公司里事情多,我生病请假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敢再劳烦他过来。”

  “呃,好吧。我还要赶回公司,先走了。”

  “我送你出去。”嘉元有礼的道。

  看着他温文的俊脸,玫丽忍不住转回头对利環说:“嘉元昨晚一接到我打过去的电话,立刻接了过来,他担心了你一整晚都没睡,脸上还有两个黑眼圈呢。”

  “是呀。”谢母紧接着附和。“我才跟利環说,像嘉元这样的好男人不可多得,要她好好把握。”

  “他们不是交往好一阵子了吗?不如让他们订婚呀。”

  玫丽的话正中谢母下怀,她眉开眼笑的转向丈夫。“你看怎样?”

  谢父好笑的说:“怎么问我?该问嘉元和利環的意思。”

  谢母立刻喜孜孜的将目光投向脸上浮现淡淡红晕的理想女婿。“嘉元,你怎么说?之前你母亲就跟我商量过这件事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找到适当的时机问你们年轻人。嘉元,你喜欢我们利環家吗?如果喜欢,就先订个婚吧。”

  “谢妈妈……只要利環愿意,我这边没问题。”

  “你们听听,他答应了。”谢母笑得合不拢嘴。“至于利環更不说了,一定同意的。”

  霎时,恭贺声不断,即使利環想要闭上眼睛不理会都不行,等到众人再安静下来,她听见母亲说:“决定这事后,我突然有了胃口。我们就照嘉元的意思出去用早餐,把这里留给他们小两口。嘉元,就请你照顾了。”

  “我会的,谢妈妈。”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彼此的呼吸声也变得非常清晰。利環不晓得该说什么,索性合起眼不语,就在她以为嘉元不会开口,却听他道:“利環,我知道你没睡着。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依然是这样亲切温柔、善体人意。利環眼眶湿润了起来,她睁开眼,嘉元深情的目光照得她全身暖和。

  “嘉元……”她像个急需人安慰的小孩般朝他撒娇的伸出一只手,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仿佛她是某种易碎的宝贝,更让她生出一种备受人珍视的感觉。

  “我不是不愿意……”她悲伤的望着他。“是你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你。”

  “傻瓜!”他心疼的轻斥,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脸上的湿润。“你不会配不上我,利環.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了。”

  好感动喔。尽管认为自己不配接受他的温柔,可是……

  被爱情冻伤的心灵急切的渴望着温暖,如果她接受嘉元,是不是所有的疼痛都可以远离,是不是再也不会伤心了?

  视线在瞬间化成一团模糊,不让自己有时间思考,飞扑进嘉元怀里寻求安慰。就让他清新、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她,带领她伤痕累累的心走向平静。

  今天永续的气氛有些不同,比刚过完年时的喜气还要浓烈,昱棠下午进药厂时明显感觉到这点。

  利環不在座位上,数个以大红为主色的提袋靠在她的办公大桌间,上面的标志好像是什么喜饼之类的,这让他不自觉的蹙起眉。他走进专属办公室,发现茶几上也放了一个,他以一根手指掀开外装袋,随即像被烫到似的抽回手,不还相信里头果真是订婚喜饼。

  “总经理……”有些气喘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进来。

  他匆匆坐过自己的椅子,镇静了一下才道:“请进。”

  “对不起,我去厂长室拿了份资料,不晓得你这么早就进来了。”利環推开门,瘦了一圈的脸颜上带着一抹歉意。昱棠早上和陶安为首的工商业大老有个球叙,她还以为他要三点以后才会进办公室。

  “那种小事你让小妹去跑腿就行。虽然你的感冒已经完全好了,可是身体显然还没完全复原。”对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事必躬亲的作为,昱棠忍不住发起脾气。

  利環无所谓的耸肩,嘴角微微扯高。“因为要顺便送喜饼过去给厂长和雅芳,便自己跑一趟了。我没什么事,总经理不用担心。”

  “喜饼?”他无法控制的提高声音,眉头凝重的纠结起来。

  “嗯。对了,你的喜饼我放在这里。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上回你和陶小姐订婚时也邀请了我。喏,这是订婚的请帖,还有当天必须请假的假单。”

  红色的帖子毫无预警的递过来,带着惊人的能量炸开昱棠的冷静。他错愕的瞪视利環脸上的恬静。

  “这是什么意思?”他拎着假单和请帖不敢置信。

  “我要订婚了。因为挑的日子不是例假日,所以要请一天特休假。总经理签好后,我会送到人事处。”她的语调平谈得像是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而不是自己的订婚事宜。

  昱棠注视着她,无法将她所讲的话消化。她说她要订婚,他很快扫了一眼帖子内的男方姓名,视线被一阵红霞笼罩,只觉得全身鲜血涌向脑部,胸腔里一阵既酸且呛的滋味冲上喉头,令他头晕目眩。身体失去平衡的摇晃了一下。

  他试着维持冷静,额上勃动的青筋泄漏出心底澎湃涌动的怒气。

  “你要订婚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近似凄厉的低吼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掷向她。

  利環将眉毛一耸,容忍似地睨视他,语调维持在不愠不火。“我知道一月份我请了太多天的病假,造成总经理许多困扰。二月份时,农历春节放了五天的假,堆积的公事到现在仍没办法完全处理完,在这时候请假是有些不是时候。可这是请专人算出的好日子,我没办法回绝,只好请总经理见谅了。”

  “我不是为你请假的事生气。”昱棠对她故意避重就轻更加生气。

  “原来总经理没有生气,那是我误会了。请你签好后,交给我,另外,我想向你请辞——”

  “什么!”仿佛认为他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够,利環又丢给他另一颗炸弹,炸得他理智全失,暴跳如雷。“你要辞职?”

  好个利環,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愤怒,轻扬的唇角甚至连抖动一下都没有,声音越发的恳切轻柔。“是的。与嘉元订婚后,我想全心投入婚事的准备。这样就没办法像以往那般尽心于这份工作,为了不耽误公事,想向总经理请辞,好尽快物色适合的人选接任。”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昱棠瞪祝她,不管她的表情有多么诚恳,说的话有多动听,他的感觉只有“背叛”两个字可以形容!

  她要为另一个男人抛下他!望着她坚毅微扬的唇线,他的心空空落落,一阵痛苦的痉挛突袭他的胃,他忽然明白了那天从他口中确认了他与陶琴订婚的事时,那股反胃欲呕的冲动是什么缘由了,他现在就有同样的体会。

  她脸上的平静与他当时的冷酷是多么相像呀。明明他们都对彼此有比好感还要深刻动人的情意,却选择用残忍来对待对方。不,昱棠苦笑。是他先残忍的,利環只是决定抽身而退,她并没有错。

  “是他要你辞职的吗?”他仍希能留住她。

  “不是。”她唇上的笑容好像更柔了点。“嘉元完全尊重我的意思。是我突然觉得好累,考虑到嘉元的薪水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即使我不上班也没关系,所以想偷懒。”

  “是吗?听你这么一讲,他倒是个顶理想的对象。”他酸涩的说。

  “嘉元是最好的了。”利環声音里的骄傲和甜蜜,如流弹般射向他,炸得地皮开肉绽。昱棠得紧握住拳头,才能阻止体内硫酸一般的妒焰爆发。

  “恭喜你了!”他从紧涩的喉头里逼出这句话。

  “谢谢你。等一下我会将辞职书送过来。另外,也会等新人交接没问题才离开公司,请总经理放心。如果没别的事,我告退了。”

  昱棠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自己朝她挥挥手。

  利環离开后,他再也忍不住苦苦压抑的情绪,奔进办公室内附设的盥洗室对着马桶干呕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扶着马桶软倒在瓷砖上,一种不曾有过的痛苦锐利的凌迟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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