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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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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兔子的主人,他望了一眼坐满了客人的候诊室,这一下又不知道要连续看诊多久,他才能有空间吃点东西了? 想到吃饭这件人生大事,他忍不往又叹了一口气。莫少言跑掉后,他才发现她上班那阵子还包办了他每天的晚餐,从来没让他饿着过一次。 “医生,您还好吧?”一位带着乌龟来看诊的大学生也忍不住这样问。 “没事啦!我只是肚子饿而已。” “肚子饿?啊,对了,医生,以前你这边不是有个可爱的小助理吗?她应该会帮你买晚餐不是吗?咦……我好像好久没见到她了。” 死小孩,哪壶不开提哪壶!温仕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对方马上乖乖噤声。 真受不了,为什么好像每个客人都已经认识了她一样,一见她不在就追着他东问西问,把他烦得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个抱着波斯猫来动手术的太太到处乱说话,现在他连到附近买个东西都会被店员投以奇怪的眼光。 奇怪?难道没见过情侣吵架吗?想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唉!情侣……他和莫少言的关系达情侣也称不上,为什么他就要平白无故地挨上那一巴掌呢?很痛的啊! 没有莫少言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即使琐事再多再无聊,温仕宁还是一面碎碎念一面接了下来。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受不了,于是兴起再找一个助理的念头。 原来,他真的早就被莫少言的体贴细心给宠坏了啊。 来应征的人没一个合他的意,不知道真的是他特别挑,还是心里头其实还是盼望着莫少言会有回来的一天…… 等着等着过了半个月,她的身影一直没在医院门口出现过,他总算是死了心,最后终于随便录用了一个附近大学的男学生——这次他可不要再找女助理了,虽然是细心体贴没错,但是一男一女在一间小动物医院里,硬能给那些婆婆妈妈无限想象空间,八卦随风飘得到处都是,倒不如找个男助理,尽管可能有些无趣,至少还能图个耳根清静。 新来的男助理做事稳重,虽然有点害羞,不太敢和客人说话,但日子久了倒也还好,而且学起他的声音惟妙惟肖,让打电话来的客人都分不出来。 日子好像也就又安顿了下来,只是当医院空闲下来,他和助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他就会特别怀念那段和莫少言在一起的日子。两人尽管是常常斗嘴没错,可是大部份时间都只是斗着好玩而已,唇枪舌剑之中自有一股旁人无法体会的亲密感。 现在眼前这个一板一眼的小助理,平常对他的话唯命是从,从来不敢有什么自己的意见,而他也没那个兴致与力气和小助理你来我往一番,只要一有空,他倒宁愿挂在椅子上看着Discovery频道里的老虎追羚羊。 说他不想念莫少言当然是假的,可是想归想,他却也不敢真的去找她,深怕对方依旧没有原谅自己,或是,也许又当着大家的面赏他一巴掌。 其实说穿了,是他不敢。 不敢去道歉、不敢去面对、不敢去确定莫少言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莫少言的出现也许只是南柯一梦的时候,温仕宁再度得到了她的消息,那是在母校年度校友会的时候,他以校友的身份回去参加晚宴,碰到了几个从前教过他的教授,酒酣耳熟攀谈问,不经意地问出了莫少言的消息。 “啊!宗千真是好命啊,交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喝得半醉的老教授有些眼花地对着温仕宁又是拍肩又是搂抱,一面不忘吐着酒气对他叨叨絮絮起来。“你啊,也该好好加油啦!看看,小你几届的小学弟人都还没毕业,女朋友都已经论及婚嫁了!你看你,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论及婚嫁?这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个叫宗千的学弟要结婚了?”不会吧!才半年多而已耶!怎么两个人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是没错啊!今天宗千那小子还特地向我请假,说要陪女朋友回台中去处理婚礼的事情啊!”老教授醉醺醺地说,随口又喝下半杯白兰地。 “是这样子的啊?”原本硬装着开朗的脸再也撑不住,整个垮了下来。温仕宁把酒杯一放,一个人闷闷地走出了会场外,没听到老教授后来的喃喃自语—— “咦?好像是那小子女朋友的妈妈要结婚?还是……这老胡涂搞不清楚喽!” 屋外的天空,难得地没有一片乌云,闪闪的星星一亮一亮地,然后,渐渐模糊起来……啊?他怎么哭了呢,揉揉发酸的眼睛,手上多了温暖潮湿的感觉,真的哭了呢! 真是的,长大后就几乎没有哭过了,现在却为了一个女孩子掉下不轻弹的眼泪,值得吗? 失去了,真的是失去了,再也挽回不了。 “唉!”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 够了,这是最后一次为那个女孩子叹气了,从此以后他要忘了莫少言,忘了曾经有个女孩,一点也不客气地抱着一只弱小的小黑猫就这样闯进了他的生活里;忘了女孩赏他的两个巴掌,还有女孩哭泣的通红脸庞,和满脸的泪水……统统,都忘了吧!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是吧? 轻轻呼出一口气,湿气遇冷凝结成白雾,消失在夜空里。 温仕宁的小助理后来因为没有考上研究所,从军报国去了,他陆陆续续又找过一、两个助理,但总是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觉,来应征的人不是对动物一点最基本的概念都没有,就是无法吃苦耐劳,一听到薪水不高,马上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每次面试完,他的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模糊浮现一个女孩的影子——曾经有个女孩子,在他征人启示贴上的第二天就大刺剌地跑来向他毛遂自荐……只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出现,他便赶紧强迫自己把这个记忆给挤开,不愿意再伤神去回想。 人,不会遗忘,只是会习惯。 他没有忘了莫少言,只是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 尽管偶尔会在见到相似的背影或黑猫时,不自觉地唤起那痛心的记忆,但他也已经习惯把那种感觉给压在心里,再也不轻易显示。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在家人面前,他那更阴沉的脸泄漏了多少秘密。那种表情,不是失业就是失恋,既然他的医院现在还好好地在经营着,那不就表示…… 他大哥曾不着痕迹地试探了几次,却都被他结实的心防给牢牢挡住,因为他不愿再提起,也不愿再与别人分享这段往事——这只会逼他回头去检视自己的错误,自己的愧疚,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一份爱。 看着每天往来动物医院里的病患和客人,有时候他会突然迷惘起来,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否就是这样?他是不是就要这样终老一生了? 初遇女孩不久时,曾经有一个问题让他辗转难眠过,就在他已经差不多要忘掉这个问题是什么的时候,它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浮现—— 活着要做什么? 吃饭睡觉、上班上厕所、没事的时候看看Discovery、偶尔医院公休的时候可以去看场电影……在他把自己的生活总结下来写在纸上的时候,温仕宁惊讶自己的生活居然是这么索然无味。那为什么以前不这样觉得呢?是因为……他用力摇摇头,习惯在这种时候把那个呼之欲出的身影给重新埋在脑海深处,不愿去碰也不愿去想。 无聊,就无聊吧!反正他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人,真要这么就过了一辈子,也就算了,他也不在乎了。 莫少言毕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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