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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一听闻凤爱踱步而来的询问,柳蟠龙旋即松手,将苏流三搁回他身旁。

  “小三子……”凤爱的娇容出现在门口,她往暖合内一瞅,就瞧见柳蟠龙正反过来替苏流三揉搓双肩、按压脖子,好使他的脸色及气血尽快“恢复正常”。

  “呃,呵呵,”面对凤爱投递而来的怀疑眼神,柳蟠龙僵着一张难为情的笑脸,开始颅左右而言他,“他……他身子虚,我……我这会儿正替他舒筋活血。”

  没错啦,他也不算扯谎……只不过省略了向她解释小三子为何无缘无故会需要别人帮他“舒筋活血”的缘由。

  经过一番顺气,苏流三渐渐回了神,他望见主子正似笑非笑地瞪住自己。

  糟糕,主子交代要替柳蟠龙把身上的伤全上好药,可他方才才上了前半身,后半身和那张气鼓鼓的臭脸都还来不及上药就被……

  “爱……爱主子,小……小的……”噢,这会儿结巴可不能怪罪他,喉咙都快让人给揪断了,讲起话来吞吞吐吐也是正常。

  哪想到主子竟只是轻挥了挥手,没有一丝的谴责之意。

  “去歇着吧,我知道你也累坏了。”

  于是感受到主子关怀的苏流三垂下头,带着酸痛淤青的脖子,和被某人吓坏了的疲惫身躯,一步一步走出小暖阁。

  直到这瞬,暖阁中终于只剩柳蟠龙及凤爱了。

  柳蟠龙的心跳得迅猛,“怦咚、怦咚”紧张得就差没蹦出嘴巴来。

  “你看看,才头一天就惹麻烦。”她睇他,悄悄走近。

  柳蟠龙头垂得老低,只敢从眼角偷瞄地面,瞧着她渐渐靠近的裙襬。

  “大概再要不了几日,你就可以把这地方给铲为废墟了吧?”她边说边忍着笑,脑子里盘旋着的,是他不久前为了抢字牌,被十几名孩童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那副糗样。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不能动弹,而是为了她的话……而不敢动弹。

  当时事出突然,乱成一片,她见他表情凶悍地随手拎起一个男孩,担心他一时冲动会失了分寸,才会急得出言提醒。

  就瞧他那么魁伟英挺的身躯,只因为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如雪崩似的消融在成叠的孩子堆间。

  “喔!不会不会,”柳蟠龙听了双手连忙直摇,“我柳蟠龙一定不会违逆凤……凤姑娘你的意思,你要喜欢什么,我……我就绝对会……用尽全力保护它!”

  这会儿倒换凤爱当场怔住了。

  他这番话讲得这么直接坦率,恍若在她面前削心掏肺似的。

  “你……”

  “哎呀!多嘴!”就见他慌里慌张,突然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狠敲了自己脑门一记,“吓到你了吗?我……我不该随便乱讲话,我……我不该……”呃,让她脸上错愕的表情一吓,到底不该什么他也不清楚了。

  凤爱抿抿唇,想故意略过他这不知所措的神情似的,垂下眼睫,自然得像从未听到他方才究竟讲了什么内容,径自将手上的汤盅递给他。

  “这甜汤冰镇过的,你喜欢的话不妨就尝几口。”她边说边顺手取了小三子留在桌上的药酒及金创药膏。

  “喜欢,喜欢,一定喜欢。”柳蟠龙一见这是她亲自端来的东西,简直欢欣若狂,接过汤盅,看都不看一眼,仰头就“咕噜、咕噜”全灌进嘴里。

  对于他的“暴饮暴食”,凤爱知道阻止也来不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结实宽阔的背脊。

  或许因为长年练功的关系,即使带着伤,他肤色仍透着亮度。

  麦子似的色泽晕染了整片背,就着摇曳的油灯,他的背忽近忽远,彷佛在她眼前随风晃荡。

  凤爱握紧药酒罐,不知怎地,忽觉喉咙有些紧涩。

  喝完甜品,好半天不知下一步该做啥才好的柳蟠龙见身后的凤爱也没动静,忍不住想回头唤她,“凤——”

  “别动,不要转头,”她紧张喊道,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失常,但出于直觉,她知道自己不希望他瞧到她这副失神的模样。“我……我继续替你上药。I

  “啊,凤……姑娘要替我上……上药?”

  妈呀,柳蟠龙这才发觉自己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光着上半截身子,这样子在平常练功时是不算什么啦,但此时此刻,可是在他最在意的大姑娘家面前耶!

  哎呀呀,怪难为情的。

  很快的,他的脸又红了,身子……也因为那药酒及她手掌轻揉的缘故,竟一寸一寸起了作用,热热地烧烫开来。

  他的背好烫好烫,她的掌心也好烫。

  昏黄油灯下,小暖阁中的这两人都低垂着脸庞,不说话。

  “善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赵似云半阖着眼,老学究似的摇头又晃脑,嘴边黏了撮刚买来的假胡子,边拈胡须边喃喃念道。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底下一排学子跟着他有样学样。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他张口、掩袖,及时遮住了一记呵欠。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赵似云顿了顿,扭过头侧耳倾听。

  隔着高墙,巷口外的利滚利大钱庄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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