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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他们接到电话,却是一张畅销日报的年轻记者前来发掘新闻。

  刘志昌开头啼笑皆非,转念间,又觉得新闻的宣传价值比广告更大,有点踌躇。

  他同笑芳说:“要拍照的,凭我此刻的卖相,不宜出镜。”

  笑芳素有涵养,替他想办法,“你现在的样子不重要,我还存着一张四人合照,拿给记者去刊登吧。”

  “什么,”刘志昌一怔,“你有我们四人合照?你从来没提过。”

  笑芳答:“你从来没问过。”

  照片取出,已经泛黄,两夫妻默然凝视。

  美丽的曼曼与英俊的仲明紧贴而坐,多年之后看去,仍是一对璧人。

  志昌与笑芳则落落大方面对镜头。

  笑芳自觉姿色平庸。

  可是志昌却说:“曼曼的样子,与我想象中有点出入。”

  “怎么样出怎么样入?”

  志昌却讲不出来。

  年轻的记者小姐代他发言:“这位朱小姐打扮比较妖冶,倒是刘太太,彼时已甚具时代女性特质。”

  志昌与笑芳交换一个眼色,尽在不言中。

  访问登出来,照片复制得甚为清晰,曼曼与仲明,任何一人假如住在本市,都应该看得到。

  终于有消息了。

  报馆拨电话来,说是有位小姐求见。

  刘志昌忙不迭问:“可是朱小姐本人?”

  “姓是姓朱,但只得廿余岁。”

  他们还是见了面。

  在新弟弟斯。

  那位小姐一进来,笑芳就说:“你是朱曼曼的千金。”

  那标致的少女点点头。

  刘志昌看得呆了,活脱脱一个印子印出来:微蹙的眉尖,大眼睛,削肩、小腰身,这明明是朱曼曼。

  她却有一个曼曼没有的笑容,“我叫朱梅,我是朱曼曼的女儿。”非常爽朗。

  笑芳立刻问:“令堂呢?”

  “呶,家母早十年已在美国三藩市逝世。”

  刘志昌胸前如中了一拳,闷痛之余,作不了声。

  笑芳低下头。

  “她有一张照片,同报上那张一模一样,一直放在案头,我自孩提时期起就记忆深刻,你们是家母的同学吧,还有一位沈先生呢?”

  刘志昌说:“我们没有他的下落。”

  笑芳问:“令尊呢?”

  “他很好,”朱梅并不介意同前辈闲话家常,“他与家母合不来,但是待我甚厚,此刻我在他的建筑公司任职。”

  线索完全中断。

  他们并没有比从前知道得更多。

  “家母去世后我承受了遗产,我知道那帧照片对她来说有特殊纪念价值。”

  “是,我们一直挂念她。”

  “她也是呀,我时常看见她凝视相片。”

  朱曼曼始终没有自过去走出来。

  她一直活在那段日子里。

  “她……”刘志昌终于问:“生活得快乐吗?”

  朱梅笑笑,“她十分忧郁。”

  “你有没有听她说过我们?”

  朱梅摇摇头。

  笑芳觉得谈话应当结束,“谢谢你的时间,朱小姐。”

  一行三人来到门口,遇巧刘宣仁开车来接父母,一眼看到朱梅,便呆住了。

  是那种灵魂倍受激荡,不知身在何处的发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夫妇一见平时鬼灵精儿子这副模样,便笑了起来。

  刘志昌对儿子说:“麻烦你送一送朱小姐,我们还想逛逛街。”

  宣仁忙不迭答应。

  朱梅甚为大方,“我不客气了,刘伯伯刘伯母,再见。”

  笑芳目送一对年轻人离去。

  之后,又等了许久,再也没有别的消息。

  笑芳说:“沈仲明怕早已不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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