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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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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也不便分辩。但我一定要表示身份:我是个自力更生的职业妇女,我不是坐在家中吃赡养费的蛀米虫。 我是要努力给他一个好印象呵,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 对于其他的男人,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从来不希罕。 翟君说:“女人最适合做艺术家,”他笑,“基于艺术实需最稳固的经济基础培养,故此男人最好全部当科学家。” 翟有道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不过做艺术家也是极之艰苦的,不停地练习练习练习。”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褪皮部分刚有点痊愈。那时候在老张的工作室每日苦干十二小时,暗无天日,今日听了翟君一席话,不禁感动起来。 对于老张,我只觉得他够意思,肯照顾朋友,但对于翟君,我有种唯命是从的感觉。他每句话听在我耳中,都变成金科玉律。 离婚后我一直最恨人家毫无诚意地问及我的过去。不过对于翟君,我却想倾诉过往的一切。 当然我没有开口,我已经三十多岁,不再是个冲动的孩子。 他吃完早餐,帮手洗碟子,一边说:“这种阳光,令白色看起来特别白,黑色看起来特别黑,阳光总是愉快、洁净的。” 我讶异于他的敏感,“你许久没回香港了吧,在那里,火辣的太阳晒足大半年,浑身腻嗒嗒的灰与汗,湿度低得难以呼吸。” “我较喜欢香港的大雨。” “是的,”我连忙接上去,“白色面筋似的大雨,哗哗地落足一夜,白茫茫一片,什么都在雨声中变得舒坦而遥远,惆怅旧欢如梦。” “什么?”他转过头来。 我不好意思重复,。“没有什么。” 他侧着头想一会儿,“是的,惆怅旧欢如梦。” 他还是听到了。 他的旧欢是什么人?一个像玫瑰般的女郎,伤透他的心,以致他长久不肯结婚? “你几时回香港?”他问。 我懊恼得不能自禁,“后天。” “呵,这么快?”意外。 “我在此地已经有两个星期。” 他点点头,没表示什么。 他自然不便留我,我自然也不便自己留下来。萍水相逢,拉拉扯扯作甚。 我说些门面话:“现在小安跟肯尼是好朋友,请多关照。” “那是一定的。”翟有道说。 “他们到哪儿去了?”我转头问道。 “出发玩耍吧。”他说,“你呢,我同你到镇上去游览可好?” “太好,”我笑,“待我换条裙子。” 他把我带到一所历史博物馆,我们细细观察每一座图腾及标本。翟君不说话的时候面色冷冷的,他每次抽烟都问我是否介意,每次我都说不,而且也不嫌他重复。 他喜黑咖啡,一杯接一杯,有许多洋人的习惯,然而脸上始终有一股中国人的矜持。 噢,我真喜欢他。 最后,我们参观纪念品小商店,我看中印弟安人手制的金手镯,套在腕上,爱不释手,不想除下,但标价三百余美元,我手上没有这许多钱。 翟君一言不发,开了张支票,然后说:“走吧。” “回香港我立刻把款项寄返。” 我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 他笑。 在玫瑰园中。他为我拍下许多照片。 “这个花园像仙境。”我叹道,“住在这里怎么会老呢。” 三年来我的心怀第一次开放。 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我忽然又脸红了。我期望他说什么? “——那么留下来不要走吧?”太荒谬了。 他即使说这样的话我又怎样呢? 天色近黄昏时我们才回到大屋。 安儿一见我松口气,她转头对肯尼说:“她终于回来了。”又朝我道,“妈妈,他们成班人都已回温哥华。你是与翟叔叔逛去的吗?咱们只好搭最后一班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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