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故事汇 > 亦舒作品集 > 金色的心 >  上一页    下一页


  为什么不可以?洪昌泽也是人,弄得不好,他也会堕入爱情的迷离境界。

  麦公说:“我去通知老板娘,叫她放心。”

  “请她不要与我母亲说起此事,她会害怕。”

  麦公点点头。

  我跟医生进去看陈锁锁,她紧闭着双眼,但眼皮不住跳动,可见她是清醒的,脸上血污洗净,看得到一大块癌青,嘴角也破裂肿起。

  洪昌泽殴打她,毫无疑问,这个愚蠢的人会遭到报应。

  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她一震,张开眼来。

  我怕她在重伤之际,看锗我是泽叔,我们俩长得很像,所以立刻说:“我是恭敏。”

  她点点头。

  “好好休息。”

  她合上眼睛。

  我离开病房,麦公在停车场等我,天已蒙蒙亮,许久没有挨夜,累得不知身在何处,思想已不能集中。

  姜是老的辣,麦公叫我上他的车子,他要送我回家。

  他说:“记住,恭敏,不能伸手打女人,再发火也只可掉头走,切记打死人要偿命,对女人要不死忍,要不走,千万不可动手。”他说的都是金科玉律。

  “你看,她死不去,这次抓在手上的把柄更大了。”

  我想起来:“麦公,带两个佣人去清理现场,那里一塌糊涂。”

  “还用你提?我老麦是管哪一门的?”

  到家我倒下来。

  一直到醒来,脸都朝下,压得一面孔皱摺。

  麦公带着泽婶上来,与我说了几句。

  泽婶一脸绝望,同我讲,他们两夫妻都不方便露面,这件事只得由我出面。

  做女人真不容易,嫁到洪昌泽这样的男人甚是不幸。

  我温言安慰泽婶。

  “那女子已没有事,放心。”

  “摆得平吗?”

  麦公说:“天大的乱子,地大的银子。”

  “如今法治社会,这句话也不大通了。”

  “可幸乱子尚未酿成。”

  “恭敏,交给你了。”

  过了很久,泽婶忽然说:“做了二十五年的夫妻,他重话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在孩子们面前,也算是尽责的好父亲,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弄到这种地步?我发觉他似一个陌生人,脱胎换骨,我完全不认得他了。”

  泽婶用手掩住脸。

  我们看到她手上戴的宝石,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有时候不由你不信,快乐实与钱财与权势无关,不过世人总是坚持有钱总比无钱好。

  泽婶其实并不认识泽叔。

  他在家一直戴人皮面具,在外,才做真正的洪昌泽。

  现在为着一个女人,原形毕露,陈锁锁是一面照妖镜。

  我这个闲人忽然有了事做。

  每天到医院去探访陈锁锁,事后返公司汇报。

  锁锁病榻前的鲜花,每日泽婶派人送来。

  这种太太怎么做呢,丈夫有外遇,丈夫失手伤了外遇,由妻子出面送花挽回。

  人生充满劫难。

  锁锁沉默寡言,她在本市一个亲友也没有,老麦替她找来大量书报杂志,每次上去,都看见她在翻阅。伤口愈合,似一条小小蚯蚓,她一皱眉头,它便蠕动。

  我替她安排了整形医生。

  “与我说话呀。”

  她平静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尴尬的摊摊手。

  她说:“你们两叔侄长得好相似。”

  出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到洪昌泽。

  不过自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怒意,真不简单。

  我叹气,“这样的铁证,还有谣言。”

  她点点头,“我听说过,说令尊是油瓶;并非洪氏亲骨肉。”她停一停,“因此你失宠。”

  我自嘲,“那是因为我无能,同血缘无关。”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离开是非?”

  我不响。

  “不甘心?”

  我看着窗外。

  “伺机?”

  我转过头来,“此刻的你看上去像个小男孩子,头发一根根直竖。”

  “我想出院。”

  “别心急,你还要整容,索性趁这个机会把眼睛鼻子做一做才出去。”

  她白我一眼。

  “我不反对人工美容,与其未老先衰,一层层的皮在脖子上打转,不如去拉一拉,令人看着舒服点。”

  她说:“你何必故意搞笑?你心底未必有心情谈谐。”

  “小姐,别拆穿西洋镜好不好?”

  “没关系,恭敏,你心地好。”

  “别高估我。”

  “You have a hear to fgold。”

  “你太武断了。”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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