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纪汝传微微一笑,道一声:“偏院已经给您留出来了,您请吧。”
苏继英知道这就要软禁了,亦不作声,和纪汝传一同走进了偏院。只见院中已经有绿营兵丁把守,几个带刀护卫在巡视走动。苏继英脸色沉得更加可怕,对纪汝传道:“纪大人,本来我是主,你是客。这一回,却没办法招待你了。”
纪汝传道:“大人哪里话。”也不再多说,一直引着苏继英进了正厅坐定,方才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您如有话要申辩,一定要如实讲明;也可写成折子,由我和张大人代转!”
“我实在是冤枉啊。”苏继英刚喊了一句冤,却见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四品官员,约莫三四十岁,哈腰驼背,形似猿猴,正是莱州知府张问陶。
张问陶走到苏继英面前,施个礼道:“苏大人,许久未见了。”
苏继英见了张问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百感交集,站起来回个礼道:“张大人春风得意啊。这回踩在苏某人头上,能爬得更高了。”
张问陶并不在意,坐到纪汝传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说:“招远县的案子,你已十分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查你,是有真凭实据的。”
“证据何在?”
张问陶站起来,将一封书信丢到苏继英身旁的案几之上,道:“你自己看看,可是你的亲笔书信?这是我从暗探常府的刺客身上搜到的。这个刺客曾两次夜入常家庄园的老宅之中,还打伤了衙役和庄丁。”
苏继英拿着书信看了一会儿道:“的确是我的字。可是,不会有人仿冒笔迹么?”
“字体已经与你存档的奏折对过,决不是仿冒的。就算字体可以仿冒,这枚印章又如何解释?不要告诉我,你的印章弄丢了吧。”
苏继英道:“本人自幼苦读圣贤之书,虽不敢自比朱程,也绝不至于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扰常、姜两家呢?真是笑话!”
“张某也希望此事不过是一笑话而已,但经过数月查证,却查出苏大人所为之事的确不是笑话!”
张问陶目光严峻地盯着苏继英道:“莱州府招远县前任知县说,五年前,他在你的授意之下,帮助常涟贤强行从原主人沈万金手中买下常家庄园。去年,常涟贤立下遗嘱,巧得很哪,证人又是苏大人。今年七月,常家庄园出了人命案后,你迫不及待地发文问寻此案。我将详情上禀,其中提到姜德云是关键证人,但随后他便在回招远县的路上被害。经验尸查明,杀人者并非盗匪。闰七月初八和八月初三两日,常家古宅两次遭到袭扰。而刺客的身上,却带着你的亲笔书信。苏大人,一切证据皆不利于你,你还想狡辩么?”
苏继英面对张问陶连珠炮似的发问与推证,面如死灰,不能作答。他抬起头,看着这位属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恐怖的感觉。公报私仇,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惊得他一个激灵,难道我真要被此人扳倒不成?
苏继英正在想着,听纪汝传道:“苏大人,张老兄说得句句在理,论哪一条你都是驳不倒的。还有这些人证物证,铁案如山呐。你要想清楚了,及早说明白,我们才好替你请恩。”
苏继英终于顶不住了,眼睛里已经没有一点神采,他哑着嗓子说道:“常涟贤是我相交二十多年前的好友。此人喜研究些古籍杂书。十年前,他得到一个古本,叫做《剪烛杂记》。其中提到隋末的时候,山东首燃烽火,王薄先以‘知世郎’的名义起义,接着是高鸡泊的孙安祖、窦建德,然后是豆子卤亢的刘霸道,再后是济北的韩进洛,还有济阴的孟海公,北海的郭方预,齐郡的孟让,平原的郝孝德、李德逸。山东所起之兵,为天下之最。别省的百姓也都被吸纳到山东为兵,共反隋炀帝。这么多兵士,粮饷出自何处?
常涟贤从书中查知,此地藏有宝藏,是晋朝巨富石崇所藏,后被‘知世郎’王薄得之,分与山东各地之义兵使用。但王薄战死之后,这个宝藏又被埋于地下。常涟贤要重新开启宝藏,所以一直查到此地,看过山川地势之后,认定了宝藏所隐之处。然后借我的势力得到了这处藏宝的庄园,并在一座千年古宅中,找到了宝藏的入口。
我们商定,找到宝藏以后,各得一半。由他慢慢将金砖等物取出,我来将金砖化成金锭,其他宝物则暗中出售。这样一直做了三年,直到他今年突然病故。”
张问陶和纪汝传听了这个传奇故事,有如天方夜谭一般,竟听得呆了。张问陶问道:“为什么常涟贤的儿子不知道此事?”
“常涟贤虽然娶妻生子,却有断袖之癖,致使其妻抑郁而亡。常涟贤之子因此与其父生分了,做官之后许多年不曾来往,只是近年才偶尔去看望他。去年常涟贤又和他的儿子常柘松大吵一架。常涟贤遂立下遗嘱,将藏宝洞入口所在的老宅分给了管家。但他还是有心向着儿子的。又托付我,若是常柘松回心转意,能在他的墓前痛悔往事,就由我来将此秘密告诉他,再想办法将古宅从姜兰处赎回。若是常柘松仍执迷不悟,就传给他的孙子。若常柘松年过四十而不能得子,那么,宝藏内所有的财物便都由我来支配。”
“这就不对了。常柘松明明说的是遗嘱实际是将古宅分给他的,是姜兰知道了藏金之事,偷偷移了篱笆将古宅抢占。你怎么说古宅传给管家姜兰,就是常涟贤的本意呢?”
“绝无偷占之事,常涟贤去世的时候,我去吊唁了,也未见篱笆被人移动过。”
“那你为何要杀姜德云?是不是他知道你与常涟贤的秘密?”
“姜德云不是我杀的。宝藏之事其父姜兰尚且不知,姜德云又怎能知晓?姜德云既然不知,我又为何要杀他?”
“那你两探常家庄园又是何意?”
“绝无此事。”
张问陶冷笑道:“好一张利口,编得是天衣无缝啊。”
苏继英硬生生地回道:“并非编造,皆属实言!”
“苏大人,今日之谈,并非大堂审讯,若说明白了,尚有回转之处。若您仍是执迷不悟,便是自断后路。您可要想清楚了!”
苏继英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堂堂大清神断,也有是非不分,曲直不辨的时候!”
“这么说,你是不认罪了?”
“私挖宝藏之罪可认!其他的罪名,本官绝不承认!”苏继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十月十八日,晚秋上午的阳光直打在窗棂之上,屋子里亮堂堂的。钦差纪汝传的行辕书房之内,张纪二人正商量着苏继英的案情。
“一连审了十日,却一点东西都没有审出来,苏继英的口真硬啊!可惜那个被你捉住的刺客竟在招远县的县衙里逃了。不如咱们再联名上一道奏折,先扒了他的官皮。堂上动起大刑来,看他的嘴还硬不硬!”
“纪大人,我总觉得此案大有蹊跷,尚需慢慢察访。”
“您的意思是,苏继英说的是实话?可证据皆在,哪一条都不容辩驳啊。”
“未必。虽然苏继英作了常涟贤的遗嘱证人,并帮助常涟贤得到了常家庄园,可这些最多只能证明他们两人一同私挖宝藏罢了。”
“那么,刺客身上搜出的苏继英的亲笔书信,又如何解释?还有,要找姜德云作证的事,只有您、钱博堂、常家庄园的常柘松和苏继英知道。若不是苏继英暗害姜德云,难道会是钱博堂或常柘松做的案子?”
“钱博堂、常柘松?”张问陶自语着:“未必就不是他二人做的。”
纪汝传笑道:“张大人是审案审糊涂了吧,此二人哪里有作案动机呢?”
“是啊。”张问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紧盯着那被阳光照得通亮的窗纸,心事重重地说:“可能是我想差了。”
两个人谈到此,案情又变得晦暗起来。
张问陶对窗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纪大人,您过来看看,窗纸上的花纹真是一幅好图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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