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慶 考古質疑(摘鈔)
劉向校定列子書,定著八篇,云:“列子,鄭人,與穆公同時,蓋有道者也。孝景時貴黃老術,此書頗行于世。”大慶案:繆公原注:以下繆公即上鄭穆公。二字古通用。原本未畫一,今姑仍之。立于魯僖三十二年,薨于魯宣三年,正與魯文公並世。列子書楊朱篇云:“孔子伐木於宋,圍于陳蔡。”夫孔子生于魯襄二十二年,繆公之薨五十五年矣。陳蔡之厄,孔子六十三歲。統而言之,已一百十八年。列子繆公時人,必不及知陳蔡之事明矣。況其載魏文侯、子夏之問答則又後于孔子者也。不特此爾。第二篇載宋康王之事,第四篇載公孫龍之言,是皆戰國時事,上距鄭繆公三百年矣。晉張湛為之注,亦覺其非。獨于公孫龍事乃云“後人增益,無所乖錯而足有所明,亦何傷乎?如此皆存而不除。”大慶竊有疑焉。因觀莊子讓王篇云:“子列子窮,貌有飢色。客有言于鄭子陽曰:列禦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為不好士乎?子陽即令官遺之粟。列子再拜而辭。使者去。其妻曰:妾聞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樂,今有飢色。君過而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不命邪?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難而殺子陽。”觀此,則列子與鄭子陽同時。及攷史記鄭世家,子陽乃繻公時二十五年殺其相子陽,即周安王四年癸未歲也。然則列子與子陽乃繻公時人。劉向以為繆公,意者誤以繻為繆歟?雖然,大慶未敢遽以向為誤,姑隱之于心。續見蘇子由古史列子傳亦引辭粟之事,以為禦寇與繻公同時。又觀呂東萊大事記云:安王四年,鄭殺其相駟子陽。遂及列禦寇之事,然後因此以自信。蓋列與莊相去不遠。莊乃齊宣梁惠同時,列先于莊,故莊子著書多取其言也。若列子為鄭繻公時人,彼公孫龍乃平原之客。赧王十七年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則公孫龍之事蓋後于子陽之死一百年矣。而宋康王事又後于公孫龍十餘年,列子烏得而預書之?信乎後人所增有如張湛之言矣。然則劉向之誤,觀者不可不察;而公孫龍、宋康王之事為後人所增益,尤不可以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