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我的七年之痛
作者:臻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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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暴怒起来,本来我还是等他下班一起吃一顿饭的,于是我指着厨房门吼:“滚出去!”
这句话是他等待的机会吧。我的本意他和我都很清楚,我只是想结束这场争吵,但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我们在很早很早之前的一次争吵中,可能是因为经济收入的问题,我就提到,那结婚的房子还是我家里的呢,你不想住就滚好了。那件事确实是我气盛。而事后父亲母亲也严厉地说了我,这些是话语的禁区。所以后来我就没再流露过任何此类意思。
但他那一刻立即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他立即扑上来揪住我开始暴打,一边打一边先是阴险地问:“你凭什么叫我滚出去?”我当时就像和他接着脑电波一样清楚,他其实就是想逼我在愤怒之下说出“这是我的房子你给我滚”,这样他更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打人了。我没有理他,我一边反抗一边说:“你这样和我吵要你回来干什么?你该干吗干吗去!”
他马上一边痛打我,一边又换了一句:“你再敢说一句滚?”
估计全天下有100个人,99个在这时候都不会让软,特别是别人拧着你,一边痛打你一边说“你说一个字,我就打你一次”的时候,那会儿我全身血液都燃烧起来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我被你打“服”了、打得不敢说话了。
于是,他打我一拳,我嘶吼一句:“滚!”他就再猛捶我一拳。当时我的胳膊都快被扭脱臼了,他是猛殴我的头后部和背部,但我整个胸口都被打得发闷、喉咙里发腥,疼得觉得自己的后背、后脑几乎都裂开的感觉。
就这样,他前后猛殴了大概有五六十下吧。
他终于放开我之后,我哭着跑去打电话给了我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我只说了一句话,反复只说一句:“离婚。这一次谁要再劝我,我马上去死。不行我把他杀了一起死。”
当时我确实快疯了。屈辱比疼痛更甚。怎么说都21世纪了,我,一个自命独立、开放、文明的女性,夫妻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在所有的朋友眼中,以睿智、风趣、豁达而著称,也一样会像一条狗一样被痛打。暴力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尤其是男人打女人这件事,伤害的次序是这样的:尊严、情感、肉体。
那一刻我毫无尊严可言。我去打电话时,他开门溜走了。临走前指着我说:“我等着你离婚!”
我坐在书房的地上,头痛欲裂,全身都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真的不是哭,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
大概半小时吧,我爸爸妈妈赶过来了。妈妈先帮我看伤,我整个背上、肩膀上已经肿起来半寸多高,半边身体像忽然间胖了一圈。这一刻也是我最伤心的时候,因为我看到我妈哭了。我自己也有女儿,如果我的女儿,被打成这样,我可能会去拿刀捅死那个畜生。
我父亲当时的态度很矛盾。可以说,从情感角度,“离婚”两个字都挂在他嘴边了,但他又反问我:“宝宝怎么办?”
我说:“我要离婚,宝宝当然跟我。我一个人养得大她。”
我爸爸给S打了电话。开始他是不接。后来我爸爸拿自己的手机打,他过了好久,才接了。口气很强硬。
爸爸态度很冷静,说你过来家里,我和你谈谈。他没办法,来和我爸爸谈了。老爸问他为什么动手打人,他就反复重复一句:“谁叫她叫我滚。”老爸也没继续跟他对质,就问:“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随便!”并且补充了一句:“她下次要是还敢叫我滚,我还打!”
父亲对这次谈话非常失望。
S的爸爸妈妈在这个时候还是不错的。他们专程来我家里,找我谈了一次。请我原谅S。
S自己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他好像是进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春节后,我们又发生了一次争吵。事件起因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基本是不说话的。我们房子很大,我有我的房间,S有S的房间,作息时间不同,基本可以不见面。他好像又动手打我?也可能我先动手打他(因为记忆不确切,我已经不能确认),总之开始并不严重,我只是想回敬他一下,当时他走到我房间来,朝我房间床上一坐,可能说了些什么,发生了再次冲突,我只记得我朝他冲了过去,他直接一脚把我踹在地上,我再站起来,他又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而且最后一下他还得意地笑了起来。像一个大人任意欺负一个小孩那种得意洋洋的笑。
虽然并不是拼命踹,也不是特别疼,但足够我狂怒了,第三次我爬起来,直接冲进了厨房,从刀架上把最尖的那把刀抽了下来,转身又冲回去。
我拿刀冲了回去。他可能知道把我逼急了,听到我冲回来,马上把我房间的门关上了,我房间是那种有厚玻璃的门,我推门,他隔着玻璃死死地顶住门。我使劲推,没推开。
离婚摆上了议事日程。协议也写了,其实以前就写过协议了。这次更为精确具体。关于财产的分割,S开始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可以说是加剧了离婚的进程。
现金,家里所有的现金都在S手里,大约有15—20万左右。他全部拿去给他父亲做生意了;另有一笔5万元现金,是我做项目的收入,当时我父亲刚退休,准备自己买个车开,我和S商量说这笔意外收入不如送给我父亲买车,他同意了。现在他提出,这笔钱必须算在我们共同拥有的现金财产里。也就是说,一共算25万,一人12.5万,他拿不出现金,算我手里已经有5万了,他还欠我7万5,这个钱他没有,必须先欠着。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市场价50万左右),他说我反正也用不着,因为房产证是在我父亲名下,他要我把房子卖给他,最后总之七七八八他算了一下,说:“我再贴你个十几万,你把房子卖我,我们就两清了。”
回去和我妈妈说了这个事,我妈妈忍不住笑了,说:“他直接写一条‘女方净身出户’算了。”
双方在这样一种僵持的情况下,我回北京忙我那前途未卜的事业。
我不得不说一句,人生有很多事,也许真的有天定之说。我必须承认,即使在那种状况下,我依然没有最后的勇气离婚。我个人无所谓,但我的父母在当地有头有面,妈妈一生要强,宝宝还这么小……
最终促使离婚的最后两个因素出现了。一个是Z的出现,二个是金钱的巨大作用。
刚回到北京,就面临无家可归的状态。起初我是住在父亲朋友的房子里,这家人两个老人退休回乡了,女儿在国外,现在人家女儿通知马上就要回国住一段时间,还带着老外丈夫回来。我肯定要立即另外找地方。
说来十分好笑,我真的连租房子的钱都拿不出。前面就说过,家里的现金全是S管的,他一直说怕我乱花。我不可能对父母说缺钱,我也不可能再从S那里要到钱。
这时候,我的学弟,一别三四年的Z,忽然和我联系上了。学弟是以前在校园搞活动认识的小男生,比我低三个年级,当年是小毛孩子一个。
他是从同学那里听说我漂到北京来的。而他自己,毕业后就在北京。
Z的人品我很清楚,一个十分温和敦厚的老实孩子,腼腆,爱笑,不善言辞。当年他可能是喜欢我的吧。不过当时追我的人比较多,他一直并不显眼,我也挺喜欢他的个性,但没有深想过。
这都是后话了。当时Z伸手一把,搭救我,跟爱情什么的都没有关系。
第一件事,我抱着我的行李,搬进了Z的宿舍。他是和人合租的。房间让出来给我,自己睡地铺。
第二件事,他借给我急需的几千块钱。
第三件事,我把所有焦头烂额的事都倾倒出来。特别是在北京的磨难、焦虑和压力。
可以说,我一生中最难的时刻,是Z陪我度过的。
我和Z很少谈我的婚姻。这种事,冷暖自知,很多微妙的感觉是无法描述的。更重要的是,我那段时间事业起步,明知道做成功了就有前途,而做不成功的危险又不断出现,时而有好消息,时而又完蛋了,而中间遭遇的千奇百怪的人事,更是让我难以应付。比如中间卡在某一关了,具体办事的人,打电话叫我去吃饭喝酒,话里话外,吃你的豆腐,还暗示你,你跟他翻脸,他无所谓,但你的项目就此完蛋。不跟他翻脸,他就要来占你的便宜,甚至直接装醉、装疯、装痴,要你送他进房间。Z就和我商量好暗号,我一给他发消息,他就给我打电话:“你房间似乎漏水了,赶紧回来看看”,“我是你舅舅,我到北京了你怎么还没来接站”,“我和××吵架了,她正在闹着吃安眠药自杀呢,你快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