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6期

白雪公主后传

作者:唐纳德.巴塞尔姆




  "'枕头下面是什么东西?'我问。
  "'没什么,'你回答说。
  "我把手伸进枕头底下。你抓住我的手腕。闹钟响起来使大家一惊。我起身离开。我对布里奇港大学教工躲在卧室里哭泣事件的调查在方法上是可靠的,但是你认为太缺少同情心。你在你房间里笑了,从枕头底下抽出插着灰色细粒面相片的照相册,照片中人们在哭泣。我曾想建立起友好关系,我曾想调和不可调和的力量。知道最坏结果的报偿是什么?知道最坏结果的报偿是布里奇大学的一个名誉学位,小瓶子里咸涩的眼泪。我曾想进行有意义的对话,但我接触的重要思想家都哭得浑身颤抖,确切地说是哭得难以自制。我们要隐藏起这种只要我们公开承认便可获得解放的情绪呢?没有什么标尺可以衡量这一问题重要性。我那首让生命得到升华的诗,如你所料,有点儿俗气。我曾想证实一份未经证实的报告,我收听了蓝色广播网,我听到了哭声。我曾想做出适当的安排,但是那些我打算对他们的生活做出安排的人,约定的那天没有出现。他们被派遣到了别处,在从警察体育协会那儿租来的操场上齐步走,前进,而后反方向前进。我也许运气不佳。我曾想做一个意义深远的重新评估。我曾有过念头,想发起三路袭击,但三路人马受到火与小丑的勾引都偏离了正道。那是个地狱,在我抱负的炉膛里。那是因为,按你说,我读了不该读的书。他在最后几年写的谁也不愿意出版的书中,你说,推翻了自己的观点。但是他的学生仍然记得,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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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代人在宗教科学领域的革命几乎没有触动民众的意识,因此还有待于从根本上影响仍建筑于完全不合时宜的概念之上的公众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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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尔坐在淋浴室里,不知下一步做什么。"嗯,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呢?历史托付于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呢?"如果你知道他们悄悄在议论谁,那么你一般不会喜欢这种议论。如果保尔想去当修士,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当然我们曾经希望他会举起刀剑,参加总统向诗歌发起的战争。时机已经成熟。产生诗歌的根源已经经过了反复研究。现在我们知道,我们伟大的国家中,仍然存在着一小撮诗歌,尤其在大城市中心,如果我们发奋努力的话,应该有能力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将其彻底扫除干净。但我们也有所准备,掩藏起心中的失望。最终的决定是保尔的。"我左脸颧骨上方是不是割破了?没有,谢天谢地,只是些没有刮除的颊须。昨天剃刮时漏网的,但面对今天的剃刮岌岌可危。"此外,大多数人对修道院的隐居生活所知不多。他们当然可以有电灯泡,如果他们想要,他们的山山水水也不比咱们的环境差。"他们做很特别的果酱,"汉克说。"但归根结底那是他的决定。不管怎么样,我们拿到了他的打字机。他的那一部分现在属于我们。"人们在保尔窗户下面搂搂抱抱。"我窗子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些人?就好像他们和我一样直露--一样混账,一样坚定,一样博学。"修道院的事务有时会遣他进城来;也许那时我们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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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可以到霍戈那儿去玩吗?""不行简霍戈不是你该跟着一起玩的那种年轻人。他已经三十五岁超过单纯玩耍的年龄了。我恐怕他知道某种并不单纯的游戏,要你同他一起玩,接着你由于无知就会答应,接着肉膘就掉进火里了。不管怎样我估计着情况就是这样。这是我看出来的意思。从我的角度看出来就是这个名堂。""妈这种假斯文和你太不相称了,就像你穿在身上那套肮脏破旧的可怜的卖火柴小女孩的衣服一样。""这套衣服告诉你吧新的时候值二百四十美元呢。""哪个年头是新的?""1918年是新的,那年你爸和我参加了那场伟大的战争,一起在战壕里。那才算是场战争。哦,我知道以后还有过别的战争,也许是媒体报道更多,花钱更多的战争,但我们的那场战争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们的那场战争对我来说才算得上战争。""妈我知道霍戈三十五岁。而且从头到脚彻底坏透,但仍有东西把我吸引到他那儿去。到他家里。到我知道等候着我的不单纯那儿去。""不要冲动孩子。我这个小心眼里还有个办法。我以拒绝你到霍戈家里去的办法,把霍戈吸引到这里来,到你的家里,在这里我们可以用黑梅酱饼还有其他客气的办法把他塞得透不过气来,跟他干,用这种或那种办法要了他的小命。""妈你真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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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诗留在我们中间像一列巨大的撞坏的铁路车厢。"谈到这首诗,"我们说,"它是韵律诗还是自由体?""自由体,"白雪公主说,"自由,自由,自由。""那么主题呢?""伟大的主题之一,"她说,"我现在就只能透露这些。""你能不能把第一个字告诉我们?""第一个字,"她说,"是'缠着绷带伤痕累累'。" "但是……""连成一体的,"她说。我们根据这个字或这些字"缠着绷带伤痕累累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些伟大的主题。"怎么会缠绷带出现在受伤之前呢?""是个比喻,自我做好防护对付来自他者的凝视。""我们猜想主题是失落。""还有,"她说,"什么?""失落的是什么你是否很具体?""具体得残忍。""白雪公主,"我们说,"你为什么还和我们待在一起?在这里?在这所屋子里?"一阵沉默。接着她说:"我想一定归因于一种想象力的缺失。我一直无法想象出更好的东西。"我一直无法想象出更好的东西。这一对我们基本依存关系的强有力的声明令我们高兴,这种关系不会被割裂,或撕破,或分开,或驱散,或稀释,或腐蚀,或最终被切断,就连多重可怕伪装的艺术也无能为力。"但是我的想象力在萌动,"白雪公主说。"就像套死的股票由于有了新的投资者的兴趣突然在绿色安全储藏箱内被激活一样,我的想象力在萌动。切切小心。"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我们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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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的家庭煮妇
  著名家庭煮妇
  家庭煮妇:一幅精神画像
  家庭煮妇:批评研究
  第一个雇工集市,公元前4000年
  圣奥古斯丁的观点
  比德尊者的观点
  爱默生论美国家庭煮妇
  牛津美国家庭煮妇手册
  《好朋友》前言,1892
  家庭煮妇论家庭煮妇业
  接受角色,心理学家呼吁
  塑料袋
  榨蒜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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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养成了走路蹒跚的习惯。有人说这是失去理智的后果。但此话并不真实。在如此众多的真实中间,蹒跚走过不真实地带令人振奋。他不想让别人碰他。但他有权拥有自己的癖性。他在那项伟大的事业--他的生活中,以强有力的领导才能赢得了这一权利。还在另一项伟大的事业中--我们对白雪公主的爱。"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危害,"比尔指出。"我们都出生在国家公园里。克兰记得约塞米蒂,那儿令人激奋的峡谷。凯文记得大雾山。亨利会阿卡迪亚的歌舞,丹尼有热泉烫伤的疤痕。赫伯特攀爬过巨大的红杉,爱德华攀登过雄伟的雷尼尔山。而我,我知道埃弗格莱兹大沼泽,那是人人皆知的。这些共同的经历将我们在红、白、蓝三色国旗下永远连结在一起。"然后我们唤出惯常以那些地区为家的我们身上人类的宽容心。"爱在这儿已经死去,很显然,"比尔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的责任是将热腾腾的橙色生命气息重新注入其中。鉴于此,我已邀请了霍戈 · 德 · 伯吉拉克前来指导,该做些什么。他知道心的死亡,霍戈确实知道。他还知道孤独的恐怖,亲情的腐败和优雅的丧失。他明天应该会到这里。他会在钮扣孔上戴着黑梅酱饼。我们可以依此认出他。这个记号以及他的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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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戈在看一本暴行故事集。"天哪,我们是些多么肮脏的畜牲,"他心里想,"那个时候。那时当德国兵是个什么滋味!肮脏的德国佬!然后摇身一变成了纳粹党徒!卑鄙的歹徒!但今天呢?我们和平共处,我们和平共处。肮脏的德国马克!那东西压倒了真正的特性和本质……那东西压倒了真正的特征和人心,那种无耻本身被无耻地推翻了。那东西如此包容了……那东西如此粉碎了……该死的德国马克!那东西如果笼罩了人的乖戾和本质,以致于我们对他抱有的希望,无耻,是……死了,他的精神活力被扫除了。不义之财!那东西如此吞噬了人的残破混合之体,以致于在他身上无耻的甜蜜叮咬成了,所有精神活力都消失了,他……"亨利提着装着西装的塑料袋走回家去。他刚才在冲洗大楼。但他身上有东西在骚动,腹股沟中的突起。他仍然提着桶,拿着绳子。但腹股沟的突起异常庞大。"现在有必要去向她求爱,得到她,穿上这套干净的西装,把指甲一个个剪好,喝点能杀死我口中成百万细菌的东西,说些讨好的话,要机智,要活泼,要精神抖擞,要纠缠不休,还要付给她一千美元,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抚腹股沟的这个突起。看来代价不菲。"亨利让他的意念游移到他的腹股沟上。然后他让他的意念游移到她的腹股沟上。女孩也有腹股沟吗?突起依然存在。"奥利金疗法那个选择仍然存在。至少,那扇门还没有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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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文装出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在这方面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由于我们有这些问题,花的时间就更多。"对,事情就是这样克兰,"凯文对他的朋友克兰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可把它说到点子上了克兰宝贝。"凯文又对克兰说了很多废话。一身金装的孔雀从庭院里走过。"有时候我看到墙上的字迹,写着杀尽富豪,"克兰说。"有时候杀尽富豪被划掉,在下面写着打击富豪。应该说是文明的显著进步。后来又有一条写着让-保尔 · 萨特是个混蛋。这里头有名堂,你必须承认。什么东西的朦胧闪现。而另一方面我本人具有暴力倾向,冲动被勉强掩饰起来。尤其是当我看着窗外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的时候。我一天之中看到许许多多成双成对的男女走过,因为我同其他人一样花这么长时间观看窗外,以确定外面的形势,和我们应采取的应对办法。咳那些男男女女谈笑风生一起从街上走过,这情景真让我痛苦。还推着童车,不管是男人推着,还是女人推着。正常生活。十月秋高气爽的日子。真叫人难以忍受,这种共同的认可,这种可咒的福气。我如果看到一对夫妻打架,就给他们一块钱,因为打架才有意思。为打架感谢上帝。""这话有理,罗杰,"凯文讲了一百次。那时他又窘迫万状。"不对我意思是说这话有理,克兰。对不起。罗杰是另外一个人。你不是罗杰,你是克兰。这话有理,克兰。"更多羽色艳丽的孔雀从庭院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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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敲开鸡蛋取出蛋黄。比尔担心白色的部分,但我们告诉他不必担心。"大家每天都这么做,"爱德华说。巨大的蛋白酥皮筒升到了天花板。我们都在里面。丹尼关掉了电视机。"你不能按那个女人的说法去做。她从来没把比例搞对过,反正我认为这蛋白酥筒里不应该放大麻。""我不喜欢的就是你们的世界,"白雪公主说。"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世界。"我们把蛋黄给她,但她仍不满足。要动员警察十分容易,只要给他们选票,给他们摩托车骑就行了,但士兵就比较困难一点。更多的士兵。给他们的支票兑换现金吧。不应该就因为他们是当兵的而不给兑换现金。菲力浦放下他的M-16型,M-21型,M-2型和全自动的M-9型枪。接着他放下他的M-10型和带枪口接合器的M-34型。接着他放下他的M-4型和M-3型。好大一堆,这些军火。"我吧我想这已经证明你的身份了,"站在墙后的那个姑娘说。接着她把他的钱给他,也把其他人的钱给其他人。允许这样的行为继续下去,我们感到吃惊。这里面有很多反政府的成分。我们把铝制容器装的蛋黄给白雪公主。但她仍然不满足。这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她不感到满足。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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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公主的心理:她期待的是什么?"我的王子总有一天会出现。"白雪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在某人前来使之"完整"之前,她个人的生活是不完整的。也就是说,她个人生活处于"无人相伴"状态(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有七个男人"伴"着:比尔,凯文,克兰,赫伯特,亨利,爱德华和丹尼)。但在这个特定时刻,"无人相伴"的感觉要比"有人相伴"来得更加强烈,更加真实。这种不完整性成了能够压倒意识提供的所有其他信息的心头之痛。我不赞成那些认为是历史之必然的理论,这种理论把她的行为归结为由个人之外的某些"力量"所主宰。在这一例子上,这种说法没什么道理。白雪公主生活中神秘力量的介入:白雪公主知道一根发声的骨头。这块响骨给她讲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使她心神不定,头脑混乱:什么一头熊变成了国王的儿子,什么一条溪流底下藏着无数的财宝,什么水晶匣里有一顶小帽戴上就能隐身。不能继续这样了。这块骨头的行为是不可接受的。必须说服这块骨头把自己限制在自然科学手段所能证实的事件和结果的范畴之内。该有谁去劝说这块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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