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十二月里的小阳春

作者:[俄罗斯]弗.阿.西特尼科夫




  这就是医院。西玛在亭子里找到了自己的丈夫。他脸色苍白,穿着一套洗过的病号服,神情显得有点沮丧和恼火。没有刮过胡子。背地里在偷偷抽烟,免得让医生抓住,可是却对西玛说了一句使她差一点失去自制并在医院里当场臭骂他一顿的话:“治病真痛苦,进棺材就轻松啦!”
  “胡说些什么呀?!”她责备了一句,“必须养好身体,而你……”
  收下食品后,瓦连京开始说明,他们的合股地上涌出来的那眼泉水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能治病的泉水,里面有含银的水,所以他回到索多姆村后就要安排好这水的销售工作。作为证据,他沙沙作响地翻着一些剪报,读有关水的益处的报道。西玛明白了,医院里的卧床休养并没有白白度过,丈夫的脑子坏掉了,他因心情不佳和钻牛角尖而发疯了。
  “你快点康复吧,以后再谈水的事。”她想打消他的热情,但瓦连京却大发雷霆了。
  “你一窍不通。这就是想要在这讨厌的市场经济中找到自己位置的出路。”
  她神色惊惶地走到公共汽车站上,情况越来越糟。又是一件倒霉事:瓦尔卡发疯了。大概是忧郁性精神病。
  到了索多姆村,西玛没回家就去看斯捷潘诺夫娜,要把卖掉土豆的钱交给她。
  “喔唷,喔唷,瞧瞧吧,多少钞票——两百卢布呀!”斯捷潘诺夫娜乐了,“坐下来吃一点吧,我在熬碎麦米粥。”
  “不,该回家了。”西玛拒绝了。粥还不够没牙齿的老太婆吃,而且是用她不喜欢的羊奶熬的。
  “维季卡 · 瓦西里斯金来过两次,问起过你,”斯捷潘诺夫娜告诉她,“我叫他进屋,但他好像屁股上有刺似的,老是想逃到什么地方去。据说,他是富翁中的富翁。现在就是这种既不知羞耻又不怕上帝的人当道的时代。”
  西玛明白,她不得不接待瓦西里斯金了。
  光用茶是应付不过去的。没有放到桶里去腌制的最后几只西红柿在窗台上渐渐成熟了,可以煮土豆。买了两百克熟灌肠。让他吃吧。至于酒——那就对不起啦,靠靠边吧——她犯不上摆上桌。有一瓶“特洛伊”,但是这种富翁定会嫌弃它的。去他的吧,她本来就不是同他一起给孩子施洗礼,让他喝一点茶,讲讲自己的故事,然后就随便滚到哪儿去吧。了解人们是怎么发财的,这当然很有意思。
  暮色中的墙壁和天花板开始晃动起汽车前灯的灯光。瓦西里斯金光临了。他拎着一只带金搭扣的大皮包走了进来,亲了一下西玛的脸蛋,好像一清早没见过面似的。
  “你好!我说话是算数的。”他自夸了一句,“让我们煮饭菜,为见面喝一点酒吧。要知道,我们有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你听,没见面了。可我算是他的什么人,是亲妹妹吗?”西玛不友好地想道。
  她已经抖擞起精神,要去摆出西红柿,把土豆放到煤气灶上去,吝啬地切一点熟灌肠了,但维佳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上。
  “你是在欺侮人。”他柔声说了一句,开始从包里掏出印着有吸引力的外国名称、闪着金银光泽的瓶子和罐头,把它们一一放在桌上。
  “干吗这样乱花钱?”西玛很有分寸地责备了他一句,对他的慷慨之举感到惊奇。
  “西莫奇卡,能请你吃一顿是我的荣幸。我可是经常想起你的。而‘币子’,‘木币’(卢布)也好,‘绿币’(美元)也好——我都有很多很多。”
  “最好教会我怎样把‘绿币’割来用作补充饲料,因为我们在这里已经穷得叮当响了。”她一面冲洗一串串沉甸甸的上等大葡萄、大苹果和外国水果猕猴桃,一面继续着谈话。
  “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维佳随口说道。
  他像主人般地脱下带小花点的上装,把它挂在椅背上,原来里面穿着一件用金丝刺绣而成的背心。衬衫上的袖扣看来也是金质的。豪华得十分显眼。
  维佳动手开瓶子和罐头了。
  “你怎么啦,是不是疯了?这么多。我们要大吃大喝吗?”西玛一面还是不好意思地说,一面拿出大高脚杯和小高脚杯。这大概是以前富裕的生活所留下的惟一的东西。这套酒具是人家奖给瓦连京的,因为他在收割中获得了第一名。哟,他当时真是名震四方。由于贫穷和瓦连京的患病,这套酒具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全都沾满了灰尘。
  觉察得到开瓶斟酒对瓦西里斯金来说是一件已做惯的事。不发出砰砰的响声就打开了香槟酒的瓶塞,准准确确地把大高脚杯逐一斟满。他几乎是含着泪水又重复说道,他是多么为西莫奇卡感到难过。
  他加快速度缩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的心抽紧了。我看到了你穿着棉背心在放这些羊。”他反复地说(他老想着这些羊),“喂,为你干杯,我的女王!”
  “嗯,为我,那就为我干杯吧。”西玛同意了。“我还不是那么蹩脚,”丢了个眼色后,她同维佳碰了碰杯,“我的样子还是很中看的。”
  她很久没喝过这么爽口的香槟酒,没吃过这种葡萄了。桌上还诱人地堆着香蕉。这种水果他们一次也没尝过。
  “我变样了,你大概感到惊讶吧?”维佳令人厌烦地问,看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讲讲自己的经历。“我在牢里读完了‘大学’的全部经济和法律的课程。那儿关着一些使国家吃了特大的亏的教授。有东西可学的。”
  维佳讲了自己那所“大学”的情况,还替西玛做抹鱼子酱和夹价格昂贵的灌肠的面包片。看到这种灌肠,她想,要是端出自己煮的灌肠,那就丢脸丢到家了。
  “这就是女人喝的白兰地,”维佳拿起一只新瓶,邀请她喝,“而这瓶‘马丁尼’是非常好的葡萄酒。”
  喝过白兰地后,西玛的拘谨态度消失了,她已经大胆地用“你”来称呼维佳,而他的双手也不时地落在她丰满的膝盖上。
  “你多么漂亮!简直令人着迷。我多么想念你呀!”
  “嗯,自己的丈夫在小别后也不过如此。”西玛心里想道,“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编花言巧语。”
  “你太急了,”她一面把维佳的手从膝盖上推开,一面端庄地劝他收敛一点,“最好讲讲,你是凭什么开始自立的?”
  他却避而不答地开始对天起誓说,把西玛带到索多姆村后,他真的是打算同她结婚的。妻子津卡酗酒,后来完全出卖了自己人,于是他就想念她——西玛。
  “记得吗,过谢肉节时举办过庆祝活动?爬杆子争奖品。瓦连京老是得到它们。我拿定了主意:如果今天他这个活儿砸锅,我就会跑到你跟前去。我给杆子抹上了猪油。可是,看到小伙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杆子上滑下来后,瓦尔卡明白了,给杆子撒上沙子,开始爬了。你盯着他看,看得他不可能不爬到顶。瞧,他爬到了,获得了奖品。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搂抱着离去。我无地自容,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差一点哭出来。”说完,维佳就表演给她看自己是怎样咬牙切齿的,但他的咋咋呼呼的话不会令人当真的,况且他还有点口吃。但是当他说“为我干杯”时,西玛又一口干了一小杯白兰地。已经不知道干的是什么酒了。
  本来大概不应该喝这么多酒,而她却像当时在林子里那样不顾一切地又喝了一小杯。小吃太好啦——一小片一小片的香蕉。就算讲出来——人家也不会相信的。维佳亲自动手把它们切好,洗净,并且一边送到她嘴里去,一边说:“女王啊,公主!”
  “哎哟,又要在我喝醉时乘机下手了。”当维佳把她拖到床上去时,她嘟嘟囔囔地说。她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等一等,我自己会脱掉衣服的。你大概一直是同城里的轻佻女子鬼混在一起的,她们都有钩花和绣花内衣,而我的内衣全都是洗破的,不堪入目。”说完就关掉了灯,不让他看。
  “我发誓,西莫奇卡,你的内衣也都将是薄薄的、会发出动听响声的和透明的。”他一边保证,一边迫不及待地、贪婪地吻着她的肩膀、脖子、胸脯。“你最漂亮,你真是……”
  她在很久没尝到的性欲高潮中喘不过气来,发狂地委身于维佳,使他惊讶地说:“原来你是这样火热的女人。”
  “哎哟,你呀,吹牛大王,吹牛大王。你真狡猾,维季卡,第二次把我骗到了手。”她呻吟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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