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夹在电梯里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作者：金英夏
看看手表，9点。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我下车的地方是忠正路。从这里走到位于钟路的公司，再快也要三十分钟左右。我既不能打电话，又不能坐出租车，万般无奈，只好拖着疲惫的双腿快走。我还要就双面纸的使用方案和卫生间节约用纸方案做报告的。而且，夹在电梯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了？我痛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如果我真的摸了她的屁股，我就用不着这么委屈了。啊，一切都因为剃须刀断了。如果剃须刀不断，我就可以早点出门，电梯也会正常运行，交通事故也不会发生。如果因为这件事要求吉列剃须刀公司赔偿损失，我能胜诉吗？想着这些不如意的事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光化门。腰里的呼机响声大作。看看号码，是公司。我跑了起来。只有公司能救我。到了公司，就会有熟人借给我钱，那我既可以打电话，又可以坐公交车了。我还可以用我办公桌上的电话打119报案，那就万事OK了。快跑。快跑。领带飘来荡去。我跑在光化门大街上。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早晨受伤的腰越来越疼，我没时间理会。终于，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公司。公司所在的大厦共有六部电梯，一部是直达顶层的会长专用电梯，普通职员则使用其余五部。我上了电梯。上班时间已经过了，没有人乘坐电梯。我又想起那个夹在电梯里的人。现在应该有人报案了吧？他应该被救出来了吧？公寓保安看到电梯发生故障，应该觉得奇怪，总会上去看看吧？五楼又不是很高。啊，如果大家都像我这么忙，如果保安们举行集会要求劳务公司提高报酬，那么那个男人还将继续被夹在电梯里，他对世界和世人该是何等地不满啊！
叮咚！五楼到了。
一个女人上了电梯。也许我们曾经见过几面。这个女人很面善。总务部设在五楼。她身穿制服，长发扎了起来。看她的头发，应该还没结婚。为什么女人结了婚就把头发剪短呢？我正想着，哐啷一声，电梯突然停了下来。起先女人装作很镇静。她用眼角瞟了瞟我，继续默默地盯着电梯门。然而等来等去，电梯就是不动，门也不开。女人再次把视线投向我，看她的表情好像在说想想办法吧。我像美国人似地耸耸肩膀，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沉闷而烦躁的气氛充满了电梯。好像是坏了。要按紧急铃吗？女人焦急地说。那好吧。我点头说道。女人先是缓慢地，接着几乎是神经质地去按红色的“呼叫”按钮。女人按得手指都红了，才终于放弃。下面好像没有人。时间渐渐流走。我和女人用力敲电梯门，想告诉外面的人我们被困在电梯里面了。我们手脚并用，把门敲得咣当咣当。敲着敲着，我说，如果再这样捶下去，说不定电梯受到冲击坠落下去。女人满脸恐惧，停止了敲门。今天早晨我还看见有人夹在电梯里了，我们才这样，够幸运了。我本想安慰她，结果更糟了。女人索性坐到地上。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我是下楼梯的时候看见的，到现在还没报案呢。我急着上班，又没有手机。啊，对了，手机，小姐你有手机吗？女人面带绝望地说手机在手提包里。我们同时叹息。如果有手机该多好啊。我觉得惋惜。如果女人带着手机，那就可以告诉别人我们被困在电梯里的事，还可以帮那个夹在电梯里的男人打119。
我们试着开开门吧？女人提议说。于是我们齐心合力向两边拉门。女人突然叫了起来：你看这儿。女人所指的地方这样写道：“警告：万一被关在电梯里，请勿强行开门。”对了！早晨那个人起先也可能像我们这样被关在电梯里，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他想开门出去。正在这时，电梯动了起来。可怜的人。应该赶快打119报案。这可怎么办呢？今天我没带钱包，公用电话也打不成，人们也都不愿把手机借给我。乘公交车吧，公交车又跟载重货车撞了。唉，你看我的衣服，这是让车上的人给压的。好容易坐上下一班车，稀里糊涂又被人诬陷说是摸女人屁股。我只好下车。啊，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摸，另一个家伙摸的，可是那个女人误以为是我。真是莫名其妙。女人躲得远远的，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看她的架势，好像随时都会用她的高跟鞋来踹我的小腿。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停地去按“呼叫”按钮。现在，她更担心的好像不是发生故障的电梯，而是我了。我想让她放心，就对她说，你不要担心，我不是坏人。我们都在一家公司上班，身份也很清楚，能有什么事啊？这样见面也算是缘分了，出去后喝杯咖啡吧。女人仍然沉默不语。
我可以吸烟吗？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问了问女人。或许女人认为，如果我是个吸烟的男人，那气氛可能会轻松些吧。她尽可能地表现出冷漠，回敬说公司禁止吸烟。然后又补充道，难道你不知道吸烟要到楼顶或者吸烟室？我争辩说，现在不是去不了吸烟室或者楼顶吗？如果能去，我为什么在这里吸烟？只抽一支。女人摇头反对。这么窄的地方你抽烟，我怎么办？间接吸烟的危害多严重，你知道吗？光是在美国，每年就有六百万人死于间接吸烟。间接吸烟都是不自觉的，所以更危险。在公司里间接吸烟，真是可恶。即便是我的上司，他也没有权利往我肺里吹烟。哦，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的间接吸烟比我们韩国更严重了。简直没有哪儿不抽烟。等到过节你再看吧，全家男人聚到一块儿，把家都变成貉子洞了。酒店、咖啡馆、大路边上，对了，路边。你看看我的裙子。她把屁股转向我这边。裙角有处烧得黑乎乎的痕迹。有个家伙夹着烟走在人行横道上，烧到了我的屁股。你想这算怎么回事啊。看见在路上抽烟的家伙，我就恨不得把他杀死。
知道了。我不抽烟了。我把烟卷放回烟盒。湿透衬衣的汗水凉了下来，身上感觉冰丝丝的。太冷了。我没带钱包，没有车费，所以一路跑到公司。你看看，西服后面都湿透了。我转过身去，让女人看我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哦，对了，我们认识一下吧。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姓郑，她说。我也姓郑。我很高兴。我是资源管理部助理郑洙冠。女人漠不关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彼此无话，默默地蹲在电梯里。女人仍然不停地按“呼叫”按钮。
这座大厦到底是怎么管理的？电梯这么长时间不运行，难道不应该上来看看有没有人关在里面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还有五部电梯，也不能这样啊。耶稣也不这样啊。他不是抛下九十九只好好的羊不管，而去寻找迷路的那只吗？正说着，我的呼机又喧然大作。是部长。啊，办公室就在眼前，我却无法抵达。我愤怒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会被公司炒鱿鱼的。就算被夹进电梯，我们也要开门出去。我向女人提议道。女人犹豫片刻。好吧，那么郑小姐你留在这里。如果门开了，我自己跳出去，你只要帮我打开门就行了。我出去就报案，说电梯出故障了。女人点了点头。我们再次齐心合力强行开门。没想到竟是出乎意料地艰难。我们大汗淋漓了，门却只是稍微开了条缝，而且很快又合上了。如此反复多次。亏你还是个男人，怎么连这么点力气都没有？郑小姐不耐烦地说。我生气了。早晨刚被货车撞伤，又一路狂奔到公司，还能剩下什么力气？我的腰都要疼死了。辩解完了，我又开动脑筋想办法。等稍微开一点，想法子不让它再合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可是我环视左右，找不到可以塞进电梯缝里的东西。无奈之下，我只好脱掉了皮鞋。因为跑得太多，鞋里全是汗，散发着汗臭味。来，等门稍微一打开，我们就把皮鞋塞进去。那就能腾出空间伸手进去了。我们再次用力，把门拉向自己这边。这样一来，女人不得不俯下上身。通过制服上衣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胸部。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塞鞋？女人艰难地抬头看着我，神经质地说道。在她阴冷目光的注视下，本应该塞皮鞋的我却把脚塞了进去。尽管很疼，但我决定忍着。门轻轻地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我看到了九楼和十楼的分界线，也就是十楼的地面。再稍微打开一点，就可以爬到十楼了。我们再用力，又把门打开了一点。为了保持这个状态，稀里糊涂中我把身体塞进了门缝。现在，这里容得下一个人出去了。我早已累得喘不过气来，但在女人面前我还是忍住了。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是抽出身来，门又要重新合上。我心里担忧不止。女人说话了。你在下面撑着，我可以爬到上面。往九楼跳太危险了。我身体苗条，更容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