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两人在酒吧……谈论过去的事情”
作者:梅尔·格索 邓中良
品特:哦,他完全有权发表他的看法。但是我要说的是:我所写的没有一样是“毫无目的”的。我认为每个句子都是块金子,你应该能把它拿在手里……或者你手里拿块金子,无论干什么……并且说,它存在着,保存它是有用的。这是基本的。
格索:你不浪费言词。
品特:我努力做到不浪费言词。
格索:写《背叛》用了多长时间?
品特:该剧作遵循着我正常的节奏,大约花了三个月时间。创作中会出现这样一个瞬间,我对自己说,这该死的东西,我无法做更多的了。那就写好了。
格索:上次谈话中,我们谈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写完一部剧作,你总是想要“再次拧拧其脖子”。你会通过打字机再给剧本一次机会吗?
品特:不会的。这听起来可能觉得挺奇怪的,但是这事跟这样的事实相关:剧作那时已存在,我得尊重那个生命。随随便便对待它会伤害到它。我没有把握说,我一心都扑到我所写的作品上去了。
格索:就《背叛》而言,你会考虑再写一场,再倒退几年。
品特:在创作《背叛》的过程中,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我本可以朝其他方向发展。显然,有不少场可以写,并赋予生命,但是我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作出决定:作品所赋予的生命已足够了,倘若试图想挖掘更多的内容,事实上纯属浪费。这会堵塞车轮的。
格索:你的剧作什么时候结束?
品特:你是知道的。真的,要搞糟一部剧是非常容易的。
格索:你可曾……?
品特:我可没有!我没有把握说,我一心都扑到我所写的作品上去了。这也许不可能。我不知道有完美的作品。你呢?近日我在伦敦看了《推销员之死》,跟往常一样,该剧极具冲击力。但是我想它并不完美。我很确信阿瑟.米勒也会同意我的观点。
格索:阿瑟.米勒也许不同意。他会觉得是完美无缺的。
品特:(笑)几乎是完美无缺。
格索:《等待戈多》是完美无缺的。《结局》也是。
品特:我当然认为《结局》是完美的。(停顿)
格索:《哈姆雷特》完美吗?
品特:不,《哈姆雷特》并不完美。
格索:他应该再次拧拧它的脖子?
品特:不应该,我很高兴他没有去动它。完美是什么意思?如何才能获得完美?尽管我才说过《结局》是完美的,完美是不存在的。(笑)
格索:谈到不怎么完美,你为何选择导演《快乐的精灵》?你特别喜欢诺埃尔?科沃德吗?
品特:呃,是的。我不能说,我读科沃德读得很多。彼得.霍尔让我考虑那部剧作,我读了,觉得导演该剧会是件有趣的事情。做起来就没有乐趣了。做起来是很难,很难的。
格索:你感到你跟科沃德有类似之处吗?
品特:我并不感到有多大相似之处,但是我非常敬佩科沃德,他的知识面非常宽广,同样他也能博得满堂喝彩。我喜爱《快乐的精灵》里面的乐趣和游戏。你会发现,即便像他这样惜字如金的作家,有时会赞成某种有点艰深的说教。对此人们无能为力,不存在将其删掉的问题,你得忍受着。这就是剧作。
格索:比起拉蒂根,你更喜欢科沃德吗?
品特:你知道,在巡回剧团我在很多拉蒂根的作品中扮演角色。我认为他是位被人过于低估的作家,这几乎将他逼上绝路。你是知道的,他突然遭到嘲弄和取笑。很重的。而且是那些根本就没有权利这样做的人。
格索:伦敦的评论家对《后排》、《比赛结束》及《背叛》是非常苛刻的,两部是葛雷的,一部是你的。这是个期望值的问题吗?是他们认为剧作家应该做些什么的问题吗?
品特:伦敦批评家对写出与众不同作品的作家,存在着明确的、也是很有趣的抵触。除了《看管人》,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从未受批评家们的良好对待。评论家不喜欢C剧作,但是当D剧作出来时,他们总是马上就指出C剧作所拥有的优点,并把D剧作视为一种背离。这种情况循环复始地发生着。第二点是代沟的问题。我创作已很长时间了,在英国,过去几年当中,出现了非常强大的年轻政治剧作家的浪潮。他们受到人们的崇拜,在有些情况下,这也是相当恰当的。但是许多评论家似乎感到,像我年龄、脾气及性格的人,有点跟时代的需要脱节。他们对这样的一个事实感到颇为恼火:我继续写我所想要写的。但是,我真的并不为此而感到烦恼。你是知道的,我是在一所很严厉的学校里培养长大的。1958年《生日晚会》只上演了一个星期,而这是在这一行业里变得成熟的极好的办法。1958年,《生日晚会》被普遍认为是看不懂的,现在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上演,显然是能看得懂的了。有些事情发生变化了。剧本则没有变,和原来一模一样。
格索:你目前在做些什么?
品特:几个月前,我突然发现很多年前写的一个剧本,是个多幕剧,当时把它搁在一边了。该本子创作于《生日晚会》之后、《看管人》之前,我仅仅把它搁在一边,没把它扔掉。我始终没把它丢掉。20年后,我是作为一个陌生者,来读这部剧本的,我确实笑了好一阵。结果是,我将要导演该剧,剧本名叫《温室》。故事发生在某国营的精神病院,都是有关其中的职员。从来见不到病人,但是他们就在那里。阅读这个剧本,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在这个剧本上,我已做了点工作。我做了些删节,我注意到,在写这个剧本时,有一点自鸣得意。
格索:它像你的其他剧作吗?
品特:我能辨认出某些特征,某些狂热的、勇敢尝试的倾诉流露,有些讲话使我隐约想起了《看管者》中的米克,我想不事张扬地在汉普斯特德戏剧俱乐部上演。我想我会获得些乐趣的。
格索:这将是你首次执导你自己剧本的初演。
品特:不错,那将是第一次。那将完全是另外一码子事情。(停顿)读这个剧本时,感觉颇为奇特。六十年代某个时候,我从剧本中删掉了一两小节。但是,我倒要看看是否能从中搞出些新意来。
格索:你在写新剧本吗?
品特:没有,没有,我没有。没有,没有。快要来到我面前的一年,将会是非常忙碌。但这跟写剧本无关。我仍有可能创作新剧本。我的回答是:现在没有。我似乎每四年或五年写一个剧本。我想,我会写另一部剧作……将来某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