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1期
周恩来与江青维特克事件
作者:张 颖
即走进那客厅。邓大姐见是我,就问道:“你们从广州回来啦,想必又是那位维特克女士的事吧;你慢慢说,我来听。恩来太忙了,但江青的事,他还得管。没办法啊。”’
我和邓大姐很熟,所以谈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虑,说错了她会指正我的。那天下午我和邓大姐谈了整整三个小时。因为她也接见过维特克,所以一些情况她是了解的。但她没有想到江青会这样做。我说江青见维特克的最主要动机,是为她自己树碑立传,而许多话没有事实根据,胡乱吹牛。比如说到西北战场,她说是她和毛主席共同指挥的,这些传到外国去,不成了大笑话吗?她还谈到抗美美朝,说五次大战役都是毛主席指挥的,有一次彭德怀不听毛主席的就吃了败仗。又根本不提朝鲜人民军,还要把朝鲜作战地图送给维特克……。邓大姐听得比较仔细,不时还问几句。我又告诉邓大姐:“现在江青正要我们整理记录,准备送给维特克。她自己列了十个大题目。而在谈话中还常说,她的谈话记录将来都要经过周总理审查,因为这些都是中央的重大事情。……这些情况我都向外交部领导汇报过了。他们都说他们也管不了。所以这几天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来向总理汇报。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觉得这些记录稿不能送给维特克女士,那影响确实太坏了。”邓大姐听完后,也表示不能如此。她说将会把这些情况告诉给周总理,但目前我们只能照江青说的去做。
没过几天,一个下午,周总理在国务院召开一个专题性会议。外交部不少同志参加了,我也在座。会议很快结束了,周总理的目光却远远朝着我,并向我招手。我赶过去随周总理进了一间办公室。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书报和待批办的文件。最显眼的地方摆着我们整理的铅印好的江青谈话记录稿“西北战场”部分。江青亲笔写上了“请周恩来同志审阅修改”。我轻轻坐在周总理对面的小椅子上。周总理说:“那天我实在忙,没有听你的汇报。不过小超同志已经告诉我一些情况,现在你们是否还在整理记录呢?”我点点头,接着说:“周总理,我认为这些谈话记录,最好不要送给维特克,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参加会见的几个同志都这样认为。江青同志的谈话,内容很庞杂,且有许多不恰当之处,有些谈法影响也不好。”
“你们大家都这样认为吗?可是江青同志亲自答应维特克女士了,不给不好吧?”周总理在说这话时,态度凝重,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我当时感到周总理对着一个下级同志,也只能这么说。
“维特克女士当场作了笔记的,而且有关江青同志个人历史部分,我们已经送给维特克女士了,她要写文章,材料是足够的。”我见周总理在默默深思,说完后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又是一个夜晚,送给张春桥和姚文元的那两份铅印的记录稿,一字未改退了回来,只在第一页上各写了“已阅”两个字。周总理那一份也退回来子,上面写了行字,大意是,与事实不符之处作了些补充;错字都已经改过。我心想,周总理看过的,连错字都改了,而张春桥和姚文元则无一字修改。这两人既不愿意得罪江青,又不愿意负责,把责任都推给周总理一个人了。
一本又一本的记录整理稿送到周恩来总理的办公桌上。
某日下午,周总理召开了一次会议,专门讨论维特克与江青谈话的记录如何处理问题,把所有参加过接待维特克的有关人员都召集来了。周总理征求每个人的意见。绝大多数同志表示,这份记录无须送给维特克,因为她本人当场作了记录的。而维特克只表示要给江青个人写传记,有关江青个人的家庭情况、经历已经给维特克提供过一份详细材料。后边江青与维特克的谈话,涉及各方面的情况和问题,倘若要逐一核实,得耗费许多时间和人力。而且江青谈话内容中,有许多是不宜公开发表的。周总理当时一言未发。对任何一件事的决定他都作仔细思考,并广泛听取意见,尽可能做得完善些。会议结束前他说:“对这件事情,你们每个人都发表自己的看法,这很好。但今天还是决定不了,还需要商量和请示。”
1972年的岁末,周总理又召集接待维特克女士访问中国的有关人员,开了一个简单的会。周总理只简单宣布:已经请示毛主席,记录不必送给维特克女士,一切工作都停止,所有记录稿全部清理封存,一份归入档案。
于是第二天,我们把所有的记录(仅是在北京的)草稿、铅印修改稿等等,全部归总在一起。清理出一份完整的交给外交部档案室归档,余下的全都放进一个保险箱里,加上封条,交给了外交部保密室。
1.973年秋末,我调到加拿大首都渥太华任中国大使馆政务参赞。在岁尾年初之际,国内来了一个代表团,团长是老同事、老朋友了。他把国内的情况告诉我们:现在在搞批孔、批大儒,这是公开地向周恩来总理发起全面攻势了。但对江青的不满和闲言也挺多的,因而攻势也弱了下去。又说现在国内正闹着《红都女皇》,为这事江青还挨了批评。又说美国有个女记者采访江青后写了这本书,现在全国都在追查谣言什么的。
他问我《红都女皇》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据我所知那是在香港出版的一本书,可能是一个女华人写的,吹捧江青,说江青将要成为一个女皇了。但这与维特克采访江青完全是两回事。维特克是个美国人,她采访江青以后要写的书,还没有写出来哩。他又告诉我,国内盛传毛主席批评了江青,这恐怕是确有其事的。现在国内也正追查谣言,说那个美国人采访江青就是谣言。我说这不是谣言,因为江青会见维特克这件事,新华社和《人民日报》都登载过的,而且当时我也在座,这都是事实,怎么会成为谣言呢?
1974年秋末,我们从加拿大回国休假。全国追查谣言的事还没有完全平息,所追查的确实是维特克与江青的谈话内容。据说是《红都女皇》那本书从香港进入以后,引起一些不良影响,江青也被领导批评。但和维特克又怎么联系上的呢?有一天我到外交部去了解,才知道前些时候不知是谁把江青与维特克谈话中有关《红楼梦》部分传抄出去了,说这是江青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看法,要学习什么的。这时恰恰《红都女皇》也传开了。可能是江青怕把两件事搞混了,于是立刻要收回有关《红楼梦》的讲话。那么一传,就把《红楼梦》那段说成是谣言了。现在是完全否认江青有过这么个讲话,连外交部也在追查,真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其实有不少人是知道内情的。尤其使我吃惊的是,我们当时保存在保密室的江青与维特克谈话的记录材料,全部都被江青取走了。后来听说是外交部×副部长批准取走的,因为部长也不敢违抗江青。随后我还听到,江青不仅是取走了全部记录材料,并且全部烧毁了。对于这件事,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周总理病情已渐重,江青还有什么顾虑吗?我想那时邓小平同志已经复职,这当然对江青十分不利,也许正为此而使江青感到一点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