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4期


忆翦伯赞在香港的日子

作者:杨济安

其实,还在抗日战争中期,冯玉祥将军和翦老就已相识于陪都重庆。冯将军当时有职无权,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充实自己。就在这时,他曾请翦老给他讲中国历史,授课前后约半年,他们从此建立了深厚的师友之情。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冯将军以被送去美国考察水利为名,远谪异国,翦老后来也转移香港。两人从此远隔重洋。但是,他们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书信来往和深厚的情谊。翦老曾谈到他初到香港时,携家带眷,无处安身,冯将军得知后即写信给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将军,介绍翦老一家在李将军的招待所里住了半个月。他得知翦老生活困难,在自己经济状况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又解囊相助,寄赠翦老美金一百元。冯将军在1948年3月7日给翦老的信上说:“只有赶快把蒋介石打倒,才是最好的方法。”他用老百姓的语言骂蒋介石“吃了包子付面钱,有些混账”。后来广为流传的冯玉祥日记,就是他这时托翦老在香港出版的。翦老为了扩大冯将军对时局的影响,还把冯给他的信在胡希明主办的《星期报》上公开发表。翦老也托冯将军在纽约给他购买世界历史地图集和世界史年表。
  后来,冯将军把所著《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一书原稿寄给翦老,请他加以润饰后出版。翦老没有辜负冯将军的嘱托,在不失原意的情况下,对原稿的文字做了认真的润饰。我看见过原稿,也看见过润饰稿,确是笔下生辉,为原著增色不少。翦老还给写了一篇题为《关于冯玉祥著<我所认识的蒋介石>》的序言。此书于1949年3月由香港文化供应社出版,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印出这篇序言。这时翦老已离港北上,故无从追究。1963年我给翦老整理文稿,编翦老著述目录时还看见过这篇序言的原稿抄件(是我在港时抄的,共900字),可惜它已在“文革”中散失了。
  在《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书稿寄给翦老不久,冯将军从美国来信说,他又寄来一部《续集》,但翦老却未收到,估计原稿是在邮寄途中丢失了。当年翦老为查找此稿的焦急情景,仍历历在目。这时,冯将军已离美,翦老曾托人到纽约邮局查询过,也在香港邮局查问过,但都毫无结果。
  1948年9月6日上午,翦老从报上看到冯将军由纽约经苏联归国途中,于9月1日在航行于巴统至敖得萨之间的“波贝达号”(即“胜利号”)轮船上不幸因火灾遇难的消息,不禁失声痛哭,茶饭不进。当时居港的民主人士及一切爱国的人们都为中国失去一位爱国将领而痛心,为将军惜,惜其即将实现报国之志时而遇难。记得经常给翦老送信的一位邮递员当年曾在冯将军部下当过兵,他知道翦老是冯将军的朋友,对翦老十分敬重。他得知冯将军遇难的消息时,也曾泪流满面。几天之后,翦老收到冯将军于离美前夕寄给他的一封信和冯将军亲笔绘制的一幅高约四寸、宽约三寸的小油画。画的是一个人离开停泊在河中小船上的三个同伴,开始登上一座高山,山顶上长着一棵青松。画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诗,诗日:“乘小船,上高山,脱去长衫,要打倒独裁卖国的汉奸!决心极坚,不怕任何危险!”上款是“伯赞先生”,下款是“冯玉祥敬赠,一九四八、七、二八,美国纽约”。(此画在“文革”中被人抄去,1978年为剪老平反后发还给其次子翦天聪。他现为武汉华中理工大学电机系教授,农工民主党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委员。)
  冯将军逝世后,李济深先生委托翦老主编一本《冯玉祥将军纪念册》,并派他的秘书吕方子协助组稿、编辑和联系印刷事宜。我也曾协助翦老催稿、编辑和校对。
  翦老将《纪念册》编辑完毕,即由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出资,交香港嘉华印刷有限公司印刷,只印了五百册。翦老虽为主编,但未署名,署名者为中国国民党劳动保险委员会。书上未印出版日期,我在自己保存的一册版权页“非卖品”之后补写了“1948年11月出版”。《纪念册》由民革总部分赠各方人士及冯将军家属和生前友好。它保存了关于冯将军生平事迹的许多宝贵资料,是一本史料价值很高的书。由于印数太少,又经过十年动乱,今天已不易看到了。
  时值香港回归,忆及翦老在香港的日子,更令我百感交集。但我相信,作为中国的一位杰出的历史学家,在他百年诞辰前夕,欣逢洗雪国耻之年,翦老有知,定当含笑九泉。
  (高秀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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