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6期
春风秋雨二十年
作者:刘振坤
刘:七十二条、三十六条,主要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
杜:因为十四条成了全国性的文件,科学院本身的一些事情没有包括全,所以,在十四条以后又补充了七十二条;1964年又定三十六条。主要解决了两个大问题:一个是解决科学院的位置,站在整个科技战线的哪个地方;一个就是解决院所关系问题。前一个方面,就是科学院是干什么的?联系这一点我们重新把科学怎么分类梳理了一下。科学怎么分类?从前,学科有它习惯性分类,不是要改变这种系列,而是为了在日益膨胀的科学研究任务中,使科学院安排工作上有所侧重,以便集中精力,提高效率。我们从自然科学发展的趋向上,参考国外通例,把现代科学分为基础研究;基础应用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推广研究四大类。应用与发展研究当中又有尖端技术和一般国民经济的实用技术。
科学院要着重抓什么东西呢?
第一类,着重抓基础研究。这一类问题,近期的效益不那么直接,有些东西还是个科学认识形态,它能说明世界,还不能改造世界。比如,当时的高能粒子、生物基因等等,还有一些更基础的分类学,如动物分类、植物分类。这一类,它表现研究生物进化的科学发现的积累。基础性研究没有人搞,而科学院更适合搞这类工作。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将来科学就会因缺乏后备而萎缩下去。
第二类,就是应用基础研究。现代科学里边有了这个东西。譬如,生物工程、基因重组、低温物理、高分子化学等,生化所搞了胰岛素,它完全是个基础科学,但是它还有用处,它可以按结构链人工合成。又如原子能利用、微电子学、半导体,这都是从应用基础研究分化出来的。
第三类、第四类,就是应用研究与发展研究。科学院强调一个基础研究,一个尖端技术,还必须使它转化为实用性产品和商品。把“展品变成产品”。这主要靠产业部门,但科学院也应搞点产业化,以实现需求服务。于是,自己也搞一些工厂,有半导体厂,计算机厂。但远不如改革以来的规模。
三十六条主要是解决了这些问题,并提出数量化比例配置建议。在三十六条制定以前,科学家们一有争论,就是要不要基础科学?要不要学科?要不要分类学?要不要综合调查?从此,可以安定一个阶段。
所内的问题,解决得不那么圆满,所长负责制和党委领导制。这两个东西怎么结合?这个问题涉及更大范围,不是科学院一家能够解决好的。当时,只就所务会议、党委会议、室务会议做了些分工规定。
另外,在这个时期,科学院除了北京、上海以外,还开辟了许多分院,规定了地方科研机构设置的原则。今天这些所都成长起来了,都是那时候铺开的。1957年、1958年大跃进前后,科学院受了一点压力,科学家心情不舒畅。经过十四条、七十二条和三十六条规范以后,有所改变。这主要是我们党的政策明确、肯定带来的结果。一方面规模有了发展,学科有了增加,一方面是每个科学家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了自己的价值追求。如果不是文革耽误十来年,科学院会搞得更好。
遇小人冤家路窄

刘:能说说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吗?
杜:文化大革命,科学院党组里边我是最初被批倒靠边站的。这也不是劲夫他们要这么干,这以前,有过“人参专家事件”,证明张劲夫是明辨是非,敢承担责任的人。此次整我主要是陈伯达提出的。陈伯达我们两个人可以说是冤家路窄!我在中央农村工作部当秘书长的时候,他是中央农村工作部的副部长;我到科学院当秘书长的时候,他是科学院的副院长。在农村工作方面,我们两个有认识上的矛盾,发生了两、三次争论。其中最大的一次争论是:毛主席认为,先有工业化后搞合作化,这不是规律。先夺取政权,改变所有制,然后,才有生产力的大发展,这才是个规律。还说,资本主义初期,有大量的手工业工厂,这种工厂没有机器,还是手工劳动。它只是改变了分工的方式,生产力就一倍、两倍地提高。难道我们农业上不可以这么干吗?我们也可以改变所有制,搞合作社。还靠手工劳动,也是改变分工、带动生产力的大发展。他这本来是批评刘少奇的。刘少奇是主张先发展供销合作社,不急于改变所有制搞生产合作,先实现国家工业化,发展了生产力,然后再大规模地搞农业生产合作社。他们有了争论,实质上是是否继续新民主主义建设的争论。我在中央农村工作部,每次起草各种文件都和陈商量,我对他是很尊重的。有一次见面,他给我说了毛主席上述论点。我就提了个意见,说:工业上头能这么干,可以理解。因为工业可以把劳动者和劳动对象都集中在一个房子里边,搞好劳动管理。农业上就不行。我说了一番道理。他说:“你是反对毛主席,也反对马克思。搞手工合作农场,这是毛主席对马列主义的一个新发展。”还说,“你这思想是背离自力更生的观点的。”给我戴了这个帽子。他还和内部一位同志说:“我说话没有人顶撞,第一次碰到有人顶。”毛主席也认为,他派了个马克思主义者到农村工作部,你们不用他,还要顶他。我到了科学院,文化大革命开始。第一件事情发生在应地所。一个姓王的造反派带头抢档案,后来成了科学院造反小组的组长。陈伯达先是指示党组严格处理应地所这个夺权的反革命事件。我们就发表了一个《科学报》的号外。当毛主席反对刘少奇派工作队时,陈又出尔反尔,斥责院党组犯了错误,不该镇压群众革命。同时,要党组把我抛出来作为批判对象,批评我影响了张劲夫。这时,我已没有辩驳的余地,开始还辩驳,后来我也不辩驳了。
后来,把科学院党组定为张劲夫为首的反党集团,我们党组主要成员都算进去了。造反派想从我身上找张劲夫反党的证据,认为我们这一套做法,都是刘少奇的路线,是张劲夫从刘少奇那儿领了什么圣旨,回来执行,而我是他的黑参谋。他们逼着我交代。有一夜轮流审问,不让睡觉。没有的事,我当然不能胡说。后来1971年到了干校,他们就不搞张劲夫和刘少奇的关系这一套了,就抓些小问题了。这不过是文革中大量悲剧中的一两幕,教训必须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