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0期
密林深处与长征路上
作者：王诚汗
庾家河岭头，控制了制高点，呈居高临下之势。敌人以有利地形，以大于我军20倍的兵力，妄图把红25军歼灭在庾家河这条狭沟里。
刹那间，枪声大作，险象环生。
正在召开的省委会议立即停止。军长程子华、政委吴焕先、副军长徐海东等军首长抢先直奔山头，指挥部队实施反击，阻止敌人进攻。一场壮烈、残酷的争夺庾家河岭的反击战展开了。
战斗一开始，国民党军第60师先头部队第360团，依据占领的岭头有利地形，接连不断发起猛攻，妄图把反击中的红25军压下去。在这紧急关头，徐海东副军长亲率主力红223团从正面强攻，以猛烈的反击，夺回阵地。与此同时，我们红224团在程子华军长率领下从右侧山头迂回，红225团在吴焕先政委率领下由左侧山头迂回，迅速夺回了东、西两侧高地。然后，协同主力红223团，以猛烈攻势实施反击，将敌人赶下了岭头。但不一会儿，敌人的兵力突然增强，他们的武器装备也相当好，小炮也抬了上来，又把我们赶下了岭头。
我们长途跋涉，连遭险战、恶仗，到庾家河还立足未稳，更谈不上休整，此战真是在硬撑着打。战后，听说我们的轻机枪打坏了10多挺。各营的重机枪是轮换着打，一挺打热了，打坏了，就把另一挺修好的换上去，来回换了许多次。令人担心的是，我们的子弹非常有限，没有后援补充，打一发就少一发。军首长命令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不开枪。所以，在当地老百姓听来，整个战斗打的热火朝天，实际上却是敌人打的子弹多，我们放枪少。为了节省弹药，我们就等敌人冲到跟前时，用石头砸，进行拼刺刀肉搏战。我们团在独树镇战斗中遭受严重伤亡，几乎不再成建制，庾家河战斗后即散编入其他团队。而在此战中，也是硬撑着拉了上来。我团以7连为突击部队，我所在的8连稍靠后一些。我作为副连长，带一个排冲在本连的最前面，这个排伤亡算是小的，最后也仅剩下七八个人。7连最后仅剩下10多个人。这是红224团在长征路上的最后一仗，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她的尊严和光荣。
战斗中，有多名营、团以上干部英勇负伤。
率领我们从东面山头冲上去的军长程子华，在前沿阵地上手持望远镜指挥战斗时，被敌人子弹击穿双手，打断3根手指头，左手腕动脉血管被击伤，血流不止。
副军长徐海东在战斗最紧急关头，手端轻机枪，冲锋在前，把敌人又一次压下阵地。突然一颗子弹从他左眼底下打进去、右耳根穿出，身负重伤。
程军长和徐副军长负伤后，政委吴焕先继续指挥战斗。
红223团团长叶光宏与敌争夺岭头阵地时一条腿被敌炮弹炸断，但他以惊人毅力，忍受极大的伤痛，不下火线，继续指挥部队作战。
军、团领导的英勇顽强精神，极大地感染和鼓舞着全体指战员。红223团7连一挺机枪与敌火力对射时，接连牺牲了3名射手，一个倒下去，第二个接着上来。终以猛烈的火力压倒了敌人，又夺回岭头阵地。跟随徐海东副军长的司号长程玉林在激战中，下巴被子弹打穿，不能吹冲锋号，他利用岭头垭口小土地庙作掩护，向敌人连投出几十颗手榴弹，一个人接连击退敌人9次冲锋，最后壮烈牺牲。我所带领的那个排，有一个7班长，非常勇敢顽强，他多次用石块把敌人砸下阵地，身上多处负伤，最后壮烈牺牲在山垭口上，双手还紧抱着一块石头。
激战从中午12时左右开始，一直打到下午3点过，我们刚夺回岭头制高点，战局稍微稳定时，国民党第60师第255、257团前来增援，轮流向我军阵地发起猛攻。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与反冲击，在岭头上如拉锯一样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山头上反复不停地变化着青天白日旗或红旗……
地势险要的庾家河岭两侧，硝烟弥漫，冲锋呐喊声、厮杀声，震动七里荫山谷。在那个岭头垭口上，我们脚下的子弹壳铺满了地。据战后当地老百姓讲，有的农民在岭头阵地不大的一片地上捡了三四担子弹壳。当然，这些子弹壳绝大多数是敌人的，也可见战斗之惨烈。
我军全体指战员在政委吴焕先指挥下，英勇反击，殊死搏斗，以大刀、刺刀、手榴弹与敌人面对面厮杀。敌人后退时，我们就抓紧时间到敌人的尸体上寻找枪支、弹药，并到处搜集石头，以准备下一轮的战斗。战至黄昏，经过二十多次的反复冲杀，终于把二十余倍我之兵力的敌60师击退。战斗以红军的最终胜利宣告结束。
庾家河战斗，是继独树镇七里河战斗后的又一场苦战、恶战，也是一场关系到红25军生死存亡的决战。血战中，敌军伤亡800余人，我军伤亡200余人。
傍晚，北风怒吼，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满山遍野一片雪白，好像身穿白衫专来为烈士们送行。军政委吴焕先带领我们站在洒满烈士鲜血的山地上，大家站立了很久很久，一身雪白，怀着极为悲痛的心情，就地掩埋烈士，向长眠在这块土地上的烈士默哀、致敬、告别。
庾家河战斗的胜利，是红25军在极其危急困难的情况下，全体指战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用生命和鲜血强攻硬拼换来的，又一次谱写了我军战史上的一曲凯歌，使红25军又一次转危为安，得以在陕南站稳脚跟。这次战斗后，被打退的国民党军，再也没有敢从这个方向追击我们。
2001年9月，我应当地政府邀请，为庾家河战斗纪念亭题词：越雄关险隘，树长征精神。以纪念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首长和战友，发扬红军的优良传统。(责任编辑：禾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