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知道他的下落

作者:王 岚

内务部诬告俞秀松是托派分子、日本间谍。盛世才在苏联当局指令要逮捕俞秀松时,曾去找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代表邓发,说明他与妹夫的关系很好,是否可以不抓。但邓发武断地说:“管他谁的妹夫,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于是俞秀松被捕入狱代押,造成长达半个世纪的冤案。1938年5月下旬的一天,俞秀松被苏联强迫押回莫斯科。
  王:您还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安:永生难忘。俞秀松凭着长期革命斗争的经验,他知道这一去将意味着什么,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抱着我深情地说:“我们没能在一起革命、生活一辈子,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你要记住,为革命献身是光荣的。”我当时还很不明白他话中的深刻含义,只是不忍和心爱的人分开,一路上我不停地在哭。生离真是人生一大伤心事,就在俞秀松跨上飞机的一瞬间,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机场一别,我再也没有见到我心爱的松哥。我还年轻,不太明白这里面错综复杂的政治纠葛,只把满腔怨愤发泄到大哥盛世才头上。我找他要人,可这是秘密的国际大事,他哪敢透露真相,他哪里做得到呢?兄妹之情至此了断,我就此改母姓为安,取名志洁,意为志向高洁。
  王:俞秀松是怎样到苏联的?他在苏联和王明的冲突是否为他的前途乃至生命埋下了危险的地雷?
  安:孙中山逝世后,联共(布)敬仰孙中山的革命精神,为帮助中国培养革命青年,决定在莫斯科成立中山大学,时值国共合作时期,所以选拔对象有国民党员、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和革命青年,1925年10月28日清晨,俞秀松带领中国共产党选派的102名学生,在上海黄浦江码头登上了开往莫斯科的邮轮。俞秀松被任命为临时委员会书记、中山大学学生中的领导人。
  中山大学按照学生的文化水平、外文程度和政治身份,把来自中国各党派和来自法国与西欧国家的中国留学生编为11个班,俞秀松和邓小平、沈泽民、左权、屈武等分在七班,当时被称为“理论班”,学习列宁主义、联共(布)党史、政治经济学和世界革命史四门课。
  由于中山大学学生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文化水平参差不齐,尤其俄文水平相差悬殊,于是中大从学生中选拔了俞秀松、刘少文、王明等十多位曾学过俄文的学生,组成一个速成班。这个班的学生,除王明是入团不久的共青团员,其他都是老资格的共产党员。
  俞秀松到中大是为了更好地进行革命,但也有人把中大当做投机的摇篮,此人就是王明。王明一表人才,自幼诗书出类拔萃,一心想出人头地。他学习很特别,只对列宁主义这门课感兴趣,为引起老师的注意,常常在课堂讨论时抢先发言,夸夸其谈,而对其他课程却不愿多花精力钻研。他这种反常的学习态度,引起了同学们的疑惑和注意,俞秀松就直截了当地向他指出过,让他扎扎实实地学习,不要有投机取巧的思想。不久,同学们发现王明原来是想讨好教列宁主义的中大校长、任课老师米夫。而米夫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对善于察言观色的王明也另眼相看,渐渐地,他们各有所求,勾结起来形成了一个宗派集团。
  王明自从有了共产国际代表米夫这座靠山,出人头地的欲望更加迫切,不久在米夫的关照下当上了中山大学公社主席,并且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然后转为联共党员。其实,王明心里很清楚,他当时在中国共产党内只是无名小卒,根本起不了作用,于是他视俞秀松等老资格共产党员为自己前程发展的绊脚石,费尽心机欲以扫除。俞秀松是早期中共党内具有实际斗争经验的老党员,秉性耿直、作风正派,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观点鲜明,对玩弄手段、耍阴谋企图往上爬的王明很看不惯,常常因不同意王明的观点而与之发生激烈的争论。1927年11月,俞秀松考上列宁学院,离开了中大,但王明还是将其视为自己政治生涯中的一大障碍,利用捕风捉影的材料,编织了一个完全莫须有的罪名——江浙同乡会。
  1931年,米夫带王明回到上海,不久王明被补选为中央委员,而且当上政治局委员。有了领导权后,王明就在国内推行一条不符合中国革命实际的“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俞秀松等此时正在列宁学院学习、工作,对王明等人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与王明的错误路线进行顽强的斗争,结果被王明集团以反对中央领导的罪名扣上“托派”的帽子。
  王:在失去丈夫的消息后,您和您大哥的感情也破裂了,没有了大哥的庇护,您的日子过得怎样?你们之间有过一些怎样的冲突?在这过程中您遇到过怎样的挫折?
  安:我恨死了我大哥,虽然他对我百般照顾,在以后的岁月里努力想恢复我们的兄妹关系,但我没有了心爱的丈夫,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秀松的生死,一个人在新疆过着极度痛苦和寂寞的生活。孤灯只影夜难眠,有一阵,我时常去尼姑庵,默默地许愿,并在心中发下暗誓:如果秀松不幸牺牲,自己就出家为尼。
  王:您真这样做了吗?
  安: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药,慢慢地,我从懵懂中逐渐醒来,想起秀松的嘱托,决心投入到抗日救亡活动中去。但是秀松的身影总是在我眼前晃动,我忘不了他,我常常在无人的时候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记得有一次,秀松拉着我的手说:“你知道列宁和他夫人吗?”我说:“当然知道啦。”他就说:“你看,列宁和他夫人年岁相差很多,列宁长得又矮又不英俊,而他夫人很漂亮,但列宁晚年他夫人帮助他完成了不少革命工作。我也比你大很多,也长得不怎样,你又是那么美……你愿意向列宁夫人学习吗?”我微笑着回答他:“我愿意向列宁夫人学习。”
  王:俞秀松对您一生的影响很大。
  安:他让我变得坚强。
  王:听说蒋介石夫妇还给您做过媒?
  安:是的。秀松突然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几年过去了,还是杳无音讯,多少个长夜孤灯,我常常怅然若失。1942年秋,我五哥盛世骥去重庆开会,我想或许可以从重庆方面获得一些有关秀松的情况,于是也跟了去。本来我想去找周恩来打听秀松的下落,后来发现被特务盯上了,就没有去成。在重庆,蒋介石夫妇设宴招待我们,在客厅休息时,宋美龄还给我削苹果,并送了我一支金色的钢笔,客气地问我:“盛小姐,想不想留在重庆读书?”吃饭时,他们夫妇两人坐在西式长餐桌的两端,我坐在蒋介石的旁边,席间还有三位空军的将军。蒋介石不停地给我夹菜,殷勤有加,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事后才知道,原来蒋介石想为我做媒,托张元夫传话过来说,宴会上的几位国民党空军少壮将军,可让我任选一位。但是我哪有这心思,便婉转地托张转告蒋介石夫妇:自己是有夫之妇,俞秀松生死不明,我要等他回来。我还借口母亲生病在床,不能在重庆久留,必须回新疆照顾老人。蒋介石闻之,笑了笑,倒并不强人所难。
  王:俞秀松失去音讯以后,您和他的家人有过联系吗?
  安: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日军大举进犯,杭州沦陷,秀松在狱中日夜思念父母,曾写了一封信交我付邮,但当时邮递不通,我就把此信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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