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战场采访

作者:李耐因

连已经把一营敌军吃掉了。我们看到佩有骷髅标志的李承晚首都师的俘虏被押下来。前面炮声又激烈起来,部队顾不上休息,立刻又向南扑去。宣传部的孙渚圆碰到我,他说他3天里只靠在树上睡了3个小时。其实,我也是这样,只有在指挥员摊开地图寻找道路的时候,随便一靠打个盹就是了,哪里睡过什么觉。
  从被俘的李承晚军官兵那里获得消息:我们当面之敌是李承晚军的首都师和第五、六师。我军在於论里突破敌军阵线并迂回穿插将敌包围以后,伪军的头目就下令解散,官兵自寻出路,到大邱集合。这可真是世界上少有的“战法”!可这“战法”却还真有点“成功”。在我强大兵团围追堵截下,他们迅即化整为零,凭借着对山林地形的熟悉,一哄而散,钻进密林深山,确实给我军制造了麻烦。朝鲜中部山大林密,敌军这一散,我军即失去打击目标,要把那一大片密林峰岭搜索、梳理一遍,并非易事。传来的消息说,整团整营歼灭的敌军较少,而抓获的散兵游勇甚多。溃败的敌军连重装备一装甲车、大炮、卡车都丢下,一哄而散。我碰到押解俘虏的部队,战士们诉苦说:白天抓到的,夜里趁黑逃了不少。“他向山林里一钻,哪里找去?”倒是抓获的美、英军俘虏比较老实,跟着走不敢逃,还有点怕我们丢下他们。这是因为,他们“人生地不熟”,又语言不通,真的逃进山林,不饿死也会被老百姓“收拾”。
  我军4月22日发起第五次战役,到4月29日,算是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连续作战7天,总共歼灭敌军2.3万人。把敌军整个赶过北汉江和照阳江,把战线推进到三八线以南。兄弟部队推进得更远,据说先头部队已指向敌后重镇春川。
  从4月30日开始,进入第五次战役的第二阶段,以攻歼县里地区李承晚军三师、九师、五师、七师为主要目标,仍然以穿插包围为主要战术手段。因此部队翻山越岭、穿林趟河,以超人的毅力跑步急进。经常是跑着跑着一个同志咕咚一声摔倒了,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几个人赶快扶他到路边急救。这是疲劳过度引起休克。从4月28日开始,连日大雨倾盆,更增加了行军作战的难度,几乎是人人一身泥水汗水,幸好我有一块雨布遮身,使得稿纸、笔记本幸免于难。
  我开始写《红五月的献礼》,综述第五次战役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开始酝酿《照阳江畔的日日夜夜》。说是写,其实也只是在行军暂停时,在笔记本上勾画个轮廓,记下必须用的情节线索,一声“出发”,就赶忙收起笔记本走路。还有一大难处,到4月28日,我们背上的干粮袋——里面是四五斤炒面——大都空空了,因部队前出太快太远,敌军飞机袭击我军运输线,后方给养供应不上,我们不得不自己找东西吃,有时弄到几个土豆、几穗苞米,运气好弄到几罐敌人遗弃的罐头,有时就饿着肚子赶路。全军如此,我这个新华社记者也不例外。
  5月1日那天,我们宿营在一座小山头上。我顶着雨布,靠在一块石头上睡了5个小时,醒来时,天空乌云急驰,偶尔洒下一点阳光。前两天,每夜急进70里。在平原上,70里实在是“小菜一碟”,5个小时就到了;可这山路,70里行程则要两头见太阳,不到天亮不罢休。所以战士们说:甭问行程多少,反正目的地不是“天亮山”就是“天亮里”。人们都期望阴天而不下雨,白天走路,那时整个部队一片欢腾。
  5月3日,是个大阴天。各路大军白天出动,南下的公路上可谓炮车滚滚、人马如潮。路上不只二十七军的各师团,常常是半路又插进一支队伍来,一路小跑,“跟紧、跟紧”的口令一个传一个。我们碰到的有十二军、十五军、六十军的番号,还碰到一支朝鲜人民军的部队。真是所有大路小路上,都是军队。炮车、卡车都用树枝伪装,战士的帽子上、背包上也插上小树枝,远望去像森林在山间移动。马嘶人唤,真是热闹至极。
  有趣的是,我们路上还碰到一支朝鲜人民军的高炮联队,全是20岁上下的女兵,军官也是女子,女少尉、女上尉,我还看到一位女中校,倒也威风凛凛。在过一个山口时,一门高炮车轮陷进石头缝里,女兵们喊着口号又抬又推,尖亮的嗓门给过路大军平添情趣。我们的人都夸奖朝鲜妇女能干。前面部队派出一个班帮她们排除障碍。终于高炮车启动了。听到一片叽叽喳喳声,大约是向志愿军致谢吧。在朝鲜的两年多,我只这一次看到纯由女兵组成的联队。
  
  连续进击
  
  第五次战役的第二阶段是从5月1日开始的。我们把敌军——主要是李承晚军的九师、三师和七师、五师包围起来,然后几路大军一道发起攻击,经过激战,把敌九师、三师的大部和七师、五师的一部歼灭,总计歼敌1.7万多人,攻克县里。从5月1日到5月21日,这20天中只可用4个字概括:行军,打仗。部队频繁的调动,进击,歼敌;再进击,再歼敌。我从军部跑到师部,从师跑到团,大部分时间是在营连,和战士们在一起。在军师指挥部只能了解到哪个山头打下来了,哪处村镇占领了,怎么打的,怎么占领的,不清楚。这就需要到营连去了解。在部队急剧运动中找到营、团不易;已经进入敌占地区,山林里有敌人溃逃的散兵,我也不敢乱跑,所以碰到哪支部队,就跟上走一阵;这支部队停下来休息了,就跟上另一支部队走,边走边打听消息。连绵不断的大雨,也为部队运动增加了不少困难,我也同部队一样是从泥水中滚过来的。有一天,我们夜间宿营在山坡上,用树枝搭个棚子就睡了。清早一看,吓了一大跳。就在我们棚外十几米处,就躺着一具李承晚兵的尸体。在雨水中已泡得发胖,散发出一股臭气。弄得我们几个人直发呕,早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们越过朝鲜中部著名的白云山脉,趟过几条江河,到达至月里。从前面传来消息,六十军的一个师前出太远,孤军深入,遭敌军围困受到很大损失。从我们身边开过一支支部队,前去接应。在西南方向炮声激烈,说明那里正在激战。也有从前面撤退下来的部队。战士们告诉我们,敌军机械化部队反击过来,他们已经顶住打了两天两夜。
  从5月12日到5月23日,二十七军又向南扑过去。只能从地图上分辨出,我们翻过一座叫竹叶山的大山,又趟过了好几条江河,水浅处到腰胯,水深处到胸膛,我只好把挎包顶到头上过河。已经弄不清都是些什么江河了。总之,一直是爬山过江,过江爬山。有两次,我们的宿营地遭敌机和大炮的轰击,有两个同志负伤,炊事班的大铁锅被炸飞到天上去。那几天,我是同二十七军军报记者凯风在一道。这是个精干活泼的青年,一肚子顺口溜,有发牢骚的,有嘲笑美伪军的,有描述战事的……有些真让人笑破肚皮。他说,这都是在连队听来的。他们还收集出版过一本油印《战士诗》。半路上我们碰到政治部秘书鲁艺,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全局战况的消息。
  那些天很少有晴天的时候,一会是大雨倾盆,一会是细雨蒙蒙,再就是黑云压顶,偶尔放晴,成群敌机飞来,四处丢弹。我那些天的日记,常是几句话:过江了,爬山了,被炸了。还有,就是记了些宿营的地名、山名。也记下了一些打听到的战斗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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