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听杨尚昆谈“四清”运动

作者:苏维民




  1965年2月,胡耀邦到安康地区巡视工作,8天走了7个县,他在讲话中鲜明地提出,春耕大忙在即,干部可以暂时“不洗手洗澡”,先集中力量抓生产。后来他又把处理干部的政策概括为4条:(一)凡属从社教以来处分过重的干部,一律实事求是地减轻下来;(二)凡属停职但尚未处理的干部,一律先放到岗位上去,待问题查清或经过一个时期考验再做结论;(三)凡属以前犯有错误,但已作过交代的干部,不再“洗手洗澡”,只要做好工作,搞好生产,将功补过,就一律既往不咎;(四)从现在起继续干坏事的人,一律从严处理。这四条用《电话通讯》形式,发到各地、县委立即执行。他还明确指出,社会主义革命的根本目的就是发展生产力,只有生产不断发展,才能谈得上大好形势;只有领导群众增了产,才能称得起是忠诚地为人民服务。他宣布,一切领导群众增了产的干部就是好干部。西北局主要领导看到了这个《电话通讯》,立即给胡耀邦打电话,批评他提出的四条不妥。
  2月18日,我参加中央工作会议后从北京回到西安。当天,西北局主要领导就向我谈了他对胡耀邦的意见。后来胡耀邦也来找我谈陕西工作情况和他的一些想法。双方不同的意见都向我这里集中,又都希望得到我的支持,由我出面调解。我听了两方面的意见,感到双方思想距离很大,情况也很复杂,不好马上表态。
  3月4日,张德生病逝。6日,在西安人民大厦举行公祭,公祭后送遗体去公墓时,我搭乘西北局主要领导的车,在车上同他谈了5日胡耀邦找我谈话的情况,告诉他胡耀邦的态度比较好,承认以发《电话通讯》不妥。从公墓返回时,我改乘胡耀邦的车,又同他交换意见,并告诉他西北局将召开会议讨论《电话通讯》有关问题,并要我届时参加会议。当时,胡耀邦表现精神紧张。
  3月11日,西北局开会,先听取胡耀邦关于陕西工作的汇报。胡耀邦说,省委对面上工作的指导思想,主要是考虑到陕西生产落后了,而春耕大忙在即,必须以《二十三条》为武器,调动一切积极因素,迅速投入到组织农业生产的高潮中去。因此,有必要把面上的夺权斗争暂时放一下,集中力量抓生产。他承认对处理干部的“四条”事先没有经过省委讨论,也没有请示西北局,从组织原则上讲有错误。会上对胡耀邦进行了批评,指责他只抓生产,不抓阶级斗争;提出几个暂停是惊慌失措,给运动吹了冷风,是指导思想上的倾向性错误等等。会后,胡耀邦立即给我打电话,表示对会上的许多发言不满,提出要到中央去说明情况。我劝他要冷静,听下去再说。会议一直开到3月17日,胡耀邦已心力俱乏,卧病不起了。
  3月下旬,胡耀邦的秘书戴云来到牛角大队,带来胡耀邦病中写给西北局的信稿,表示认识到处理干部“四条”是有错误的,但对西北局会议上对他的批评解释得多了一些。我同戴云对信稿逐段进行了讨论,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3月28日至31日,西北局继续开会。会前,我去医院看望了胡耀邦,尽量稳定他的情绪。会议最后一天,我发言指出,《二十三条》下达后,耀邦同志思想有片面性,原因是他看到陕西生产落后,很着急,想用缓和革命形势的办法来促生产,心意是好的。同时他对前一段面上的社教也有些不同的看法,在中央工作会议以后,他错误地认为自己原来的想法是正确的,是符合《二十三条》精神的。是不是说耀邦同志的错误已经成为路线上与中央和西北局对抗呢?我看不能这样说。他有片面性,有摇摆,但不能说他有与中央平行的路线。在革命与生产问题的关系上,他的认识是正确的。今后怎么办?耀邦同志应该在省委会议上作个检查。耀邦同志的信,写得是好的,态度是诚恳的,就根据这封信的认识水平作检查,既不夸大,也不缩小。从现在起,到省委开会之前,大家都不要再议论这个问题了。省委的同志要抖擞精神,挺起腰杆工作。最后,会议宣布胡耀邦已对他的错误作了检查,省委决定停止执行对干部的“四条”,问题初步解决,就结束了。
  4月29日,我去陕南看了面上的“四清”情况后回到西安。这时,胡耀邦的身体尚未恢复,陕西省委的会议也还未召开。我请西北局主要领导考虑,胡耀邦仍在病中,目前农事正忙,召开大规模的省委扩大会议是否合适?可否推迟到夏收后再召开?西北局主要领导表示可以考虑。随后我又去看望胡耀邦,胡耀邦的情绪仍然很激动。他们二人不直接交谈,我夹在他们中间也很为难。我只好对胡耀邦说,要慢慢进入角色,要保持高姿态;又对另一方说,要注意班子的团结,不要影响工作。
  关于双方之间的争论,我在电话中报告了彭真。彭真的意见是西北局的会议不要再开了,互相有意见让他们直接见面解决。我从陕西回到北京后,又分别向邓小平、彭真汇报了陕西的情况。对双方的争论,小平同志主张等一下,看看再说,不必急。小平同志知道,当时毛泽东对下面的“四清”运动并不满意,有关争论的是非也很难说清楚。
  
  事过境迁,30余年后,杨尚昆怎么看待这场争论呢?他说:
  
  现在看来,胡耀邦大体是正确的。胡耀邦对1964年下半年全国各地“四清”运动中“左”的做法本来就有看法。到陕西后,对面上“四清”搞夺权斗争,乱批乱斗,处理过重,致使干部情绪消极,严重影响生产,他心情十分着急。他提出四条纠偏措施用心是好的,只是做法急了些,组织程序也不周全,自然会遭到西北局领导的反对。当然,胡耀邦上台伊始,说话不够谨慎,轻率表态,也容易引起别人对他不满。在这个问题上,我能够做的,只能是尽量缓冲当时他们的紧张关系,稳住大局,别无良策。
  
  《二十三条》矛头指向刘少奇
  
  刘少奇对毛泽东历来是十分尊重的。但是,在指导“四清”运动中,通过一些具体问题,毛、刘之间逐渐产生了裂痕。这是“四清”运动中的一件大事,对“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有直接的影响。杨尚昆对这件事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他和我们简要地谈了谈这方面的情况:
  
  1964年8月5日,根据毛泽东的提议,中共中央书记处决定由刘少奇主持修改《后十条》。同日,刘少奇带着田家英离开北京先后去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和云南考察“四清”运动情况,准备在广州由田家英执笔修改《后十条》。出发前,田家英对我说,他是毛泽东的秘书,随刘少奇出去思想有顾虑。但是党中央副主席要他去,他不好不去。田家英还认为,他在1959年庐山会议时的一些言论和1962年提出“包产到户”的建议受到批评以后,在政治上毛泽东已经不那么信任他了。果然,这次田家英随刘少奇出去,毛泽东认为刘少奇把田家英拉过去了,从此对田家英明显地疏远了。
  原来,毛泽东几次提出领导干部要下去蹲点、亲自向群众宣讲两个《十条》。但是省、市一级领导干部下去的并不多。1964年10月,中央发出《关于认真讨论刘少奇同志答江渭清同志一封信的指示》,再次强调要下去蹲点,省、市委书记们就纷纷下去了。有一次,毛泽东见到我说:“还是少奇厉害!我说了多次叫省委书记们下去,他们就是不动。少奇一骂,他们就下去了。”
  1963年冬,王光美在刘少奇的支持下去河北省抚宁县卢王庄公社桃园大队蹲点。王光美在桃园大队总结的一套“左”的经验,为刘少奇指导全国“四清”运动提供了依据,认为它是在农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的一个比较完整的典型经验。有一次王光美在北戴河宣讲她的“桃园经验”,一口气讲了5个钟头。毛泽东就说:“这个学问就那么大?什么问题讲5个钟头还讲不完!”下面的同志对此也有些反映。这个情况我对刘少奇讲了,我说你从来对你的夫人要求严格,为什么这次让她到处去讲话呢?刘少奇说:“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手里掌握第一手材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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