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我的鲁滨逊式外交生涯
作者:吴钟华
船,已无法支撑,因此船长决定把他送下船。
查明情况后,我首先让基里巴斯的船代理与这条船的总公司联系,让他们负担靳风武在医院的治疗和生活的全部费用,以及从塔拉瓦回北京的机票和沿途的食宿。同时,我又与国内有关部门和公司联系,以便查实他们是否派过靳风武等人在这家外国公司的船上当海员,并通报关于他的事,要求该公司履行合同上应尽的义务,对他进行赔偿。
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和休息,靳风武的体力有所恢复。一番交涉后,他所在的外国船的总公司同意中方的要求。于是,我开始安排他回国的事宜。回国途中需几次过境上飞机,在悉尼转航班时又要在那里过一夜,而他一点不懂英文,在国内都没出过远门,这么长的国际旅途,他可能还真难应付。后来,我通过船代理联系到一位与靳风武乘同一航班去悉尼的澳大利亚修女。这位老修女听了靳风武的情况后,非常愿意帮忙,在悉尼住一夜及机场接送,她都可以安排。我说我还可以通知中国驻悉尼总领事馆帮助,她说不必了,我只需通知中国总领事馆关于靳过境一事就行了,万一有事需领馆协助,她再去找领馆。盛情难却,我就把靳风武托付给她,但我还是做了两手准备,给驻悉尼总领馆发了传真,告诉他们关于靳的事,同时也把总领馆的电话抄给靳风武,以备联系。
靳风武回国的前一天,我设想了20几个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用中英文对照给他写出来,比如“我要喝水”、“我要洗手”等等,他想做什么,只需用手指指那条,别人就可以帮他的忙。他看了这20多条,好像心里有了底。我还把我仅有的50元人民币给他,万一到北京没人接,他可以打个电话。这样,我才觉得万无一失了,可以放心让他回国了。第二天,我去机场送他,他很动感情,一步一回头地走到飞机旁,不停地向我挥手致意。我嘱咐他回到家后给我来封信。当然,信封是我给他事先写好的。他记住了我的叮咛,一个月后,我收到他的信,他们全家都非常感谢我救助了他。
苦辣酸甜 苦就是甜
在基里巴斯三年,不仅要独立处理繁杂的馆务,而且还要学会适应那里的生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基里巴斯与海水相连,睁眼是海,出门是海。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基里巴斯不产任何蔬菜,当地人也不吃蔬菜,他们只吃生鱼生虾,那是他们的主食。首都塔拉瓦岛,因与外界有联系,外国人多些,每两个月有一班澳大利亚商船运来食品和生活用品,只有这时,才有些蔬菜和水果。我的冰箱100多立升,储藏的蔬菜只够吃几天,我只好苦等下班船来。入乡随俗,这儿最大的习俗莫过于吃生鱼。餐餐吃、天天吃、年年吃,没过多久,我就反感了,每天开冰箱看到鱼就肚子疼,后来不开冰箱,一想到鱼,就受不了。有一次,我教一个妇女组织做红烧鱼,他们偶然说起院内有几棵树,树的叶子可以吃,如果我要,她们可以给我几棵。我如获至宝,挖了两棵栽在屋前,有时做汤时放几片嫩叶,以此解馋。有时来船买到点菜,我总是尽可能省着吃,不浪费一点,就是剩下一个小小的菜疙瘩,我也舍不得扔,留下来每次啃点。有一次,我听说岛上一个背阴处有青苔,把青苔铲下来,洗净晾干可以吃。我铲了些,偶尔吃点解馋。
在基里巴斯的第一个新年快到了,我想无论如何,这个新年要找点猪肉吃。当地人有的也养猪,他们吃猪肉的方法还是原始状态,猪杀了之后整个用火烤。过年那几天,哪里有猪叫,我就往哪里跑。可是到了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烤整猪,最后还是没吃上猪肉。
更让我难忘的是,有一次我差点断粮。由于我整天工作,1990年7月中旬的一天,我发现库存的粮食不多了,还只够两天。因当地天气太热,不能多存,我赶紧到商店再买点。岛上的小商店又小又简单,就像我们农村的小卖部。我去了几个商店,都说米面卖光了,船还没如期来。我心里有点发慌,马上开着车在岛上从东到西把所有的商店和小铺子全都扫了一遍,结果两手空空。这可怎么好?为了生计,不能断粮。我一方面密切打听船期,一方面订妥三天以后去马绍尔共和国的机票,准备到时还没粮的话就去那里采购。与此同时,我还通过朋友广开粮源,最后还是我的警察局长朋友尤萨先生给我解了难。他们有一个小卖部,还有一定库存大米,可卖给我十几斤。我当即开车把米买到手。真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断粮的难关终于过去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在基里巴斯,生活再艰苦,工作再累,我都能忍受,但有两次我确实情不自禁流泪了。一次是当我正式在基里巴斯这片我国最小的外交阵地上徐徐升起五星红旗的时候,我的眼睛湿润了。为了设计旗杆、底座、安装,我费尽心血,足足用了三个月。五星红旗,来之不易,升之也不易。另一次是十一国庆前,因基里巴斯不能印请帖,我决定回斐济一趟。日期定了以后,我心里就一直不能平静。9月12日,我登上了去斐济的飞机。飞机到了瑙鲁后,还有三个小时就到斐济,我激动得不能自己,脸紧贴玻璃窗,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就要到了,就要回到集体的怀抱!下午4时45分,我回到斐济使馆。使馆同志们都在等着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和大家紧紧地握手拥抱,欢笑伴着眼泪,言语带着激动。我回来了,我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当时使馆的所有人员都已吃过晚饭,厨师小戴专门给我留了一份。他知道我是北方人,喜欢吃馒头,我已半年没吃过馒头。看到馒头我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没吃菜,我就先吃了两个。同志们都好奇地围着我。吃过饭,招待员小刘赶紧给我理发,当时,我已7个月没理发了,样子实在可笑。基里巴斯没有理发馆,人们也不知道理发,头发长了,他们就用剪子剪。我知道这情况,上任时,我自己带了理发的推子。但是,我自己没法给自己理,所以头发长了,也只能让朋友帮忙给我剪剪。
在基里巴斯三年,使馆从无到有,从仅有草房一栋,到建成基里巴斯最标准的宅院之一,五星红旗在椰树林里飘扬,院内五十米长、一米宽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向海边,路两边栽有当地的一种花。小路是我利用废水泥块,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每天下班后铺几块,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铺成的。我把中国大使馆展现给基里巴斯人民,也把中国和中国外交官的形象展现给他们。使馆的桩桩件件事都浸透了我的血和汗,超常拼命地工作,常累得我腰痛得直不起来。白天,赤道骄阳使我汗水淋淋;晚上,太平洋的海水把我冲洗得干干净净。所有这一切,都在无声中度过,没人跟我说话,陪伴我的只有小狗一条;我曾无数次对着镜子说话,回答我的还是镜子中的我。
岛国三年,苦辣酸甜。什么是甜?苦就是甜。当我要结束在基里巴斯的工作时,我才真正体会到我们中国人特有的情感——苦恋。再苦再累,我也舍不得离开我为祖国亲手创建的我国最小的外交阵地——中国驻基里巴斯大使馆。离开的那天早晨,我最后一次升起使馆的五星红旗。离开使馆,我双眼还盯着五星红旗。登上飞机,我闭上双眼,思绪万千:祖国,我为你,在天涯海角,献出了一千多个日夜年华。现在,我回来了,可以说,我不辱使命,不负重托!
责任编辑:陈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