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陈文新:红色记忆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陈文新:是毛主席的保健医生,叫王鹤滨。他就把我带到毛主席的家里了,一带就带到毛主席女儿的卧室。卧室的陈设是湖南农民家最简单的那种陈设,一张双人床,很旧的,颜色都是黑的,我非常熟悉。旁边是一张吃饭的方桌,也是黑的。方桌旁边是四条板凳,还有两张湖南农村的靠背椅,矮的,木头做的那种。这是典型的湖南农民家的陈设。我没想到毛主席家会是这样的陈设。后来,我跟王鹤滨两个人陪着毛主席在桃园里散步,还照了相。照完相后,毛主席就跟我们坐在藤椅上,开始谈话。可能毛主席觉得我大学也毕业了,也要留苏了,算是长大了,所以跟我谈的主题是农业。
记者:当时毛主席问的那些问题您都回答上来了吗?
陈文新:我跟你说,我挨剋了。我们一解放不就学苏联嘛?!农业原理着重总结苏联的耕作经验,叫“草田轮作”,就是又种草又种田,轮着来。当时我觉得人家是很先进的经验,所以毛主席问我中南怎么样进行土壤改良,我就把这一套原理方法都跟他讲了。讲了以后,毛主席跟我说:我们农民才几亩地,都拿去种草吃什么呀?还说我们又没有什么畜牧业,种的草拿去干什么?这一问,我就懵了,我就知道想错了。
记者:一句话给点破了。毛主席其实对农业、对土壤改良还是很了解的。
陈文新:简直是太了解了。你知道他后来跟我谈到什么吗?谈到要提高土壤肥力,谈豆科植物根瘤菌。他谈到种牧草,跟我讲苜蓿很好,还讲苜蓿能固氮,根上有瘤子。
记者:这是您的根瘤菌的第一课?
陈文新:这虽然不是第一课,但是非常重要的一课。他还跟我讲了空气,说豆科植物固氮是把空气中间的氮气变成肥料,他说工业和农业都应该多利用空气。
这次谈话之后不久,陈文新便前往苏联进入季米里亚捷夫农学院学习土壤微生物学。在她留苏的第三年,1957年11月17日,访苏期间的毛泽东在莫斯科大学礼堂接见了中国留学生。在那里,陈文新第三次见到了毛泽东。
陈文新:那时在莫斯科大学,毛主席来接见中国留学生。我也在现场。本来说好大家都坐着,不准站起来,可是主席来了,前面的人都站在板凳上了。主席上了讲台,他拿着一个水杯,举起水杯就说:两个卫星上天,68个国家的共产党开会,这是东风压倒西风。还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记者:这是最有名的一段话,“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陈文新:特别是这句话,我是逐步体会的。毛主席真是寄希望在我们身上,希望我们能好好地学习,好好地工作。
“那不是兵,是你待嫁的女儿”
1959年,回到祖国的陈文新在中国农业大学开始了教学工作。然而,原本打算有所作为的她却被一次次卷入到政治运动中。从苏联回国后整整13年,陈文新的事业因历史原因而近乎空白。直到1973年,刚恢复工作的她选择了一项既艰辛耗时又偏僻生冷的研究——根瘤菌。47岁,对于陈文新来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记者:您当时选择根瘤菌这个专业时,有没有想过这也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陈文新:我是这么想的,这个工作本身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我选了固氮,固氮中又选了根瘤菌。我觉得根瘤菌在所有固氮细菌中是最重要的,它固氮能力是最强的。国际上对这个问题有很多研究,但也还没有研究透,所以我想去研究这个重要的菌。
根瘤菌是一类共生固氮细菌的总称,这类细菌在许多豆科植物的根或茎上形成根瘤并固定空气中的氮气供植物营养,这种高效、节能、环保的微生物能够为农田生态系统提供其所需的80%的氮,并在极大程度上改良土壤结构。对于庞大的根瘤菌家族来说,研究的首要步骤就是将其分门别类,根瘤菌株则是最为直接的研究素材。因此,陈文新的工作是从野外采集开始的。天山南北、五指山麓,都留下了陈文新的足迹。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文新终于发现了第一个新属——当时世界上第四个根瘤菌属。这种菌除了越南,只有中国分布广泛,因此,被命名为“中华根瘤菌”,这也是第一个由中国学者发现并命名的根瘤菌属。
记者:根瘤菌有四个大属,有两个是您发现的。中华根瘤菌是不是也是一个属?
陈文新:是一个属。中华根瘤菌属是我最早发现的,是在1988年。
记者:这个发现当时是不是没有得到承认?
陈文新:没有被承认。有人不相信我们大陆人搞这种研究的正确性。当时还让我觉得不高兴的是,我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是1988年,我把通信地址都写得清清楚楚给他们了,可是后来我要这篇文章的初印件,结果他们把它寄到台湾去了。
记者:为什么?
陈文新:他们就是觉得中国大陆人搞不出这个东西来嘛。后来到1994年才发表了这个发现。
记者:这一发表也算是承认中华根瘤菌这个属了?
陈文新:大家都承认了。
陈文新把所收集的7000多株根瘤菌,保存在两个大冰箱里。曾有人问她:你采集了那么多菌株有什么用处呢?陈文新答道:我的每一株菌都是一个兵,每一株菌都能够找到与它匹配的豆科植物,如果能够将它们相结合,用处就大了。对方笑道:那不是兵,是你待嫁的女儿。陈文新想想:也对。
陈文新: 我现在收集了7000多株根瘤菌,可以在中国的所有豆科植物中选出最好的来做接种用。我收集这些菌株,有助于我了解它们的性状,了解它们适合哪种土壤,这样选种就有基础了。
记者:您这个技术推广得怎么样?
陈文新:还没怎么推广呢,应用得很少。我就搞了几十万亩,没有力量,没有人。
现在的问题是不合理施肥
陈文新所期望的根瘤菌产业化才刚刚起步。投入应用的试验田面积较少,别人不了解她的研究是其中一个原因。此外,生产菌剂的技术水平较低,人们对于化肥的固有依赖以及国家对此还不够重视等,都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与此同时,西方国家的化肥用量已呈逐年减少趋势,根瘤菌的应用也早已投入到农业领域并取得了成效。美国的四大作物小麦、玉米、大豆、苜蓿中有两种是豆科植物。而仅靠与这些豆科植物共生的根瘤菌的固氮,总量就占了全美施用氮肥量的一半以上。以2005年为例,美国氮肥生产量为1078万吨,中国则为3100万吨,至今仍在逐年递增,高居世界首位。
记者:为什么我们国家这么依赖化肥?
陈文新:主要是因为我们国家人口多,这么多人要吃饭。我们不能说化肥没有起作用,毕竟养活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合理施肥,施肥量太大了。
人们对于环境问题的普遍关注始于一部出版于1962年的著作——《寂静的春天》。当时,人类正陶醉于杀虫剂给农业带来的巨大利益之中,而该书作者蕾切尔·卡逊却向社会公众传播其具有惊人破坏力的另一面。卡逊因此遭到空前的诋毁与攻击。如今,如火如荼的环境保护运动已经开展了40余年,而现况非但没有好转,却朝着更为令人担忧的方向发展。其中,化肥就是环境污染的主要元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