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死间

作者:许葆云




  轰隆一声巨响,宫门倒塌下来,大群贼党潮水般涌来。禁卫军乱箭齐发,当先的叛贼纷纷倒毙,攻势稍懈。吴瑾舞刀呐喊,第一个冲向敌群。
  眼见东安门被突破,曹钦和曹铉大喜欲狂,各举兵刃亲自冲阵。冲天火光中,两支人马投入决死拼杀中。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党,禁卫军都已豁出性命,宫门前血流满地,尸积如山。不知不觉间,天际显出一片灰白,黑暗中各人的面目已隐约可见。吴瑾在人群中高喊:“天亮了!勤王之师就要到了!”已伤亡过半的禁卫军个个高声呐喊,互相鼓励,死死堵住宫门。曹钦远远看到吴瑾,回身叫道:“找几个好射手来,把他干掉!”
  “我亲自去收拾他!”曹铉领一群党羽直向吴瑾扑来,却被吴瑾奋起神勇连杀数人,舞刀直取他,他吓得扭头就跑。吴瑾随后追来,忽然乱军中一箭射来,正中左胸,直透铠甲,吴瑾仰天跌倒。
  曹铉见吴瑾中箭,又回身反扑。不想吴瑾已经爬起身,顺手捡起一根长矛,大喝一声迎面搠来。曹铉猝不及防,被一枪刺了个对穿,立时毙命。吴瑾抽出弓来,猛一咬牙拔出插在胸前的羽箭,张弓搭箭向曹钦射去。可重伤之下气力已竭,这一箭失了准头,擦着曹钦的耳朵掠过。曹钦慌忙退却。吴瑾拼起最后的力气高叫:“杀阉狗!杀阉狗!”猛地胸中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东安门前。
  眼看吴瑾已死,东安门守军伤亡殆尽,曹钦又一次纠合贼众,准备回身再冲宫门。忽然远处喊杀声响成一片,一大队禁卫军从背后冲了上来。
  原来那些留在长安门的贼众眼看天色大亮,攻入禁城已不可能,加上曹钦不在,这些乌合之众哪里还有恋战之心,纷纷溜走,不大工夫竟散去了一半。孙镗久经沙场,早看出破绽,一声令下,打开宫门全军冲出,剩下的叛党根本无人抵抗,只顾逃命。孙镗砍杀了冯益,乘势率队直扑东安门。曹钦的党羽四处碰壁,死伤惨重,本就心惊胆战,忽见大队禁卫军从身后杀来,以为勤王之兵已到,顿时四散奔逃。曹钦眼看大势已去,只得领着党羽鼠窜而去。
  这时天已大亮,东安门的大火将将熄灭,禁卫军从遍地尸骸中找到了吴瑾的遗体,抬到孙镗面前。只见吴瑾双目圆睁,左手握着铁臂弓,手指紧扣,硬是掰都掰不开。孙镗将吴瑾的双臂拢到胸前,沉声道:“兄弟,你先别闭眼,看我们怎样诛杀曹钦!”
  
  十 草莽林间
  
  曹钦领着几百人沿街退向安定门,想逃出京城,远远却见城门紧闭,城墙上下到处是持剑荷枪的兵士。
  “都别慌,稳住!城门上未必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我们想办法诈开城门,出城再说。”曹钦带着手下大模大样往城门而来。守城军官远远叫道:“站住!再靠近就放箭了!”曹钦厉声道:“混账,你不认得我吗?”
  那军官忙跑过来躬身行礼:“原来是厂公,到哪儿去?”
  “出城,快开门。”
  那军官犹豫半晌,赔笑道:“昨晚禁城里乱了半夜,到底出了什么事?”
  “恭顺侯吴瑾谋反,率军冲击禁城,已被击溃,叛贼逃出城去了,天子命东厂缉捕。”
  “可昨夜闭城到现在没人出安定门。”
  曹钦随口道:“他们是从阜城门出城的。”
  “反贼从阜城门出城,厂公出安定门去追?”那军官退开一步,手按剑柄,满脸狐疑,“有圣旨吗?”
  “我奉陛下口谕,还不开城,误了东厂的事你担得起吗?”
  “今天不同往常!厂公还是请道圣旨吧,见了上谕我立刻开城。”
  “活腻了!”曹钦拔出刀来,“再不开城要你的命!”一时间两帮人各挺刀枪,剑拔弩张,却都不敢先动。正僵持间,背后一队禁卫军赶了上来,当先一人高叫:“截住反贼,别让曹钦走了!”
  有了这声吆喝,什么话都不必讲了。守城军士齐声呐喊冲杀上来。混乱中,曹钦死命冲开血路,带着百十人向自己府邸仓皇奔逃。
  
  “来了!”门达兴奋地叫了起来,“咱等得没错,这场大功送上门来了!”
  “到底落在我手里了。”逯杲一声令下,已在曹府旁横巷中潜藏了半宿的锦衣卫蜂拥而出,迎面截住曹钦。叛党再也无心抗拒,四散奔逃。曹钦一头撞入一进院落,面前已无路可走,背后,逯杲领着锦衣卫赶了上来。曹钦嘶声道:“逯杲,你的荣华富贵都是姓曹的给的,这样忘恩负义,还算个人吗?”
  “是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逯杲吩咐手下,“抓活的,我要看着这条狗被千刀万剐!”锦衣卫一拥而上。恰好几个叛党逃进院来,曹钦叫道:“做了这样的勾当,拿住是死,投降也是死!拼了,带这些狗娘养的一块儿下地狱!”已经走投无路的叛党红了眼,向锦衣卫杀来。这些家伙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困兽,竟将锦衣卫杀得四散而逃……
  混乱中,院子里竟独遗下曹钦一人,他不顾一切截住了逯杲。危急中,秦锐提着刀冲了进来,和逯杲一起夹击曹钦。曹钦已经失去理智,咆哮着向逯杲猛扑,逯杲连忙闪避,曹钦横身撞来,把逯杲撞得四脚朝天,抢上前抡刀猛剁。
  秦锐从身侧扑上,一刀戳进曹钦小腹,曹钦大声惨叫,捂着肚子满地乱滚。逯杲上前一通乱砍,曹钦终于直挺挺地死在地上。
  逯杲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喘息半晌,走过来在曹钦的尸首上狠狠踢了一脚,对秦锐道:“多亏你了。好身手!想不想在锦衣府谋个差事?”
  秦锐两眼放光,忙躬身道:“全靠大人提携。”
  “你师兄是我的心腹,你也立了大功,我先给你个总旗干干。”
  秦锐翻身跪倒:“我一定好好干出个样子来!”兴高采烈地爬起身,忽然手指身后叫道,“小心!”逯杲大惊,霍地转身,背后却没有人影,同时后心一凉,一柄钢刀透胸而入。逯杲大张着嘴惊讶地望着秦锐。
  秦锐撤出刀来,一脚把逯杲踹倒在地,冷冷地看着那具肉体像蛆虫般扭动挣扎。
  “为什么,你为什么……”
  “为于阁老!为林大人!为我大哥、二哥、四哥!还有畹儿,畹儿!”秦锐瞪着血红的眼睛,使尽全身力气发疯般一刀刀向逯杲的尸身猛剁,“你这个奸贼!奸贼!奸贼……”
  “铮”的一声,长刀砍在石阶上断为两截。秦锐被震得虎口发麻,这才回过神来,割了逯杲的头,将他的尸体拖进花圃,用布包了首级提着出了庭院。门达领着一队锦衣卫迎面赶来:“见到逯大人了吗?”
  “没有。”
  门达指着首级问:“这是谁?”
  “杀了个阉狗。”秦锐手指院中,“曹钦不知被谁杀死在那院里了。”
  门达眼睛一亮:“首级还在?”
  “在。”
  门达再顾不得说话,飞奔去了。孙镗领着大群兵士蜂拥而来。秦锐迎上前低声道:“曹钦已经死了,我把逯杲也杀了,这是他的脑袋。”
  “好,我派人送你出去,先到我府里避一避。”
  这时门达提着曹钦的首级出来,远远冲孙镗叫道:“侯爷,我已经亲手把曹钦宰了!”孙镗也拱手道:“门大人立此奇功,恭喜恭喜!”
  “今天可够我们忙的。”门达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这里有锦衣府事先拟好的阉党名册,我们人手不够,还请侯爷调兵马协助。”
  “好说。”孙镗看了那厚厚一摞纸片,“怕有二三百人吧?”
  “五百多人!侯爷见到逯大人了吗?”
  “没见。”
  忽然后院中一阵骚乱,几个锦衣卫抬着一具被剁得稀烂的无头尸体赶了过来:“大人快看,这是不是逯大人?”
  门达转身看去,那尸体虽然血肉模糊,可看衣着分明就是逯杲,大惊失色,忙上前细看。孙镗心中一紧,向秦锐连使眼色,秦锐会意,转身钻进人丛中去了。
  门达霍地回身厉声道:“刚才那人呢?”
  “什么人?”
  “他刚才还和你说了几句话!”
  “那不是你们锦衣府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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