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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野郎君

作者:齐运喜




  “如今高手林立,你当真天下无敌?”
  “说句不谦虚的话,没人能打败我。”
  “但有一人可以打败你。”
  “谁?”
  “我。”
  “你?真会开玩笑!”谷云飞不禁笑出声。
  他实在不该太得意,女人的美丽和神秘,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功夫。
  
   二帮争雄反伤主SIX
  
  林家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旷野中有一块宽阔的茅草地,卧虎帮与巽风帮各召集数百人马摆开决战的架势,在这里对峙。
  巽风帮请来了峨嵋山掌门人燃灯道长,士气大振,势在必得。卧虎帮左护法丁冠一请来天下第一高手谷云飞,有恃无恐,群情激昂。惟有谷云飞心中犯嘀咕:一旦林啸天帮主败下阵来,自己如何迎战燃灯?
  巽风帮主郑大鹏是个急性子,为速战速决,亲自上阵挑战,口口声声要与林啸天算清旧帐,一决雌雄。
  左护法丁冠一首先跳过去迎战郑大鹏。郑大鹏自视甚高,对丁冠一讥讽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常败将军,挺着脚跟厚似的脸皮走上来竟与俺老郑过招。白天不得闲,晚上也不蹦到秤盘里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姓郑的莫要口吐狂言,我丁冠一今非昔比,已练成‘扭耳大法’,只需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可扭去你的右耳,让你‘郑大鹏’变成无耳的‘关大鹏’,看你如何飞起来!”
  “那就亮招吧,看看谁扭谁的耳朵。”
  二人在茅草地上一来一往,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丁冠一的“扭耳大法”未及施展,便被郑大鹏打翻在地。幸亏他“金蝉脱壳”、“就地十八滚”等逃命的招儿练得特熟特精,才得以脱身回到阵中。
  “有种你别跑,看我怎样取你性命?”
  “有种你站好别动,不吃不喝半个月,看我怎样为你收尸?”
  斗嘴皮子不能平息争端,帮主林啸天只好亲自上阵。一个善于使掌,一个善于使腿,二人势均力敌,相斗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郑大鹏的阴阳八卦掌施展开来宛如长江大海,滔滔不绝。林啸天见对方掌掌带风,步步进逼,不避则实,避之则虚,料难取胜,只得施出“飞鹰十八盘”的绝招儿,凌空跃起两人多高,身子绕着对方急速飞旋,双腿虚虚实实,连连击发,带着风声踢向对方的要害部位。
  郑大鹏不知“飞鹰十八盘”的奥妙所在,慌乱中躲过十几招虚腿,左胸却实实在在吃了一脚,“哎呀”一声,被踢飞十几步远。幸亏内功深厚,才免于当场吐血。
  “好!”卧虎帮几百号弟兄齐声喝彩。
  这时,从巽风帮的阵列里滚出一个肉球,一直滚到林啸天脚下,头下脚上地倒立在那里。此人是个道士,三十来岁,头顶紧勒铁箍,身子又矮又胖,给人以竖着没有横着长的感觉。
  “你是谁?”林啸天惊问道。
  “我是燃灯道长的一名弟子,法号玄午。小道不才,很想领教一下林帮主的神功。”
  领教就是叫阵,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啸天跨上一步,飞脚踢向玄午道士。奇怪的是,玄午道士并不躲闪,挨了一脚后径自旋转起来。林啸天又连连击发,但不管踢在对方什么部位,对方不倒不伤,只是旋转。
  林啸天心中纳闷,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见识过这种怪功。当他再次俯身冲拳时,不料对方先闪后攻,冷不防一脚踢在他的鼻子上,身子不觉倒退数步,闹了个满脸鲜红。
  “好!”巽风帮的几百号弟兄齐声喝彩。
  林啸天边擦拭脸上的血迹边把求救的目光转向谷云飞。
  谷云飞心想:甭说燃灯道长,仅玄午一人就足以让我身败名裂,一败涂地了。事到如今,赶着鸭子上架,不上也不行。唉,想不到我谷云飞败落到这种地步,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哀哉,恶姻缘
  今春三月初三,是谷云飞的生日。陶花特意备置一坛好酒,炒了几道好菜,含情脉脉地与丈夫对饮。
  突然,谷云飞感到胸中刀绞般疼痛,惊呼道:“不好,我中毒了!”
  陶花闻言,纵身窜到屋外,冷笑道:“我在酒中下了剧毒药物,你活不多久了。”
  “你……为什么害我?”他捂着胸口站起来。
  “我是奉令行事,别的一概不知。”
  “奉谁的令?”
  “这个……你至多再活半个小时,还打听那么多干什么?等着死吧,我要走了。”
  原来陶花是个日本女人,“陶花”是她的化名。他父亲打着经商的幌子,长期在中国刺探政治、军事、经济、文物、武术等各方面的情报。陶花出生在中国,因长期生活在东北三省,故精通汉语且带有浓重的东北口音。她通过父亲加入了日本的特务组织并受到严格训练。按照上司的密令,她蒙面刺杀 谷云飞未遂。随后,情报机关设法在她胸前点染出一颗红痣,安排了英雄救美女的圈套,诱使谷云飞与她结为夫妻。陶花想学习“九死一生十段功”,想盗走秘籍,结果都落了空。她最后又根据上司密令,趁谷云飞生日饮酒之际下了毒。谷云飞虽说对她有几分戒备,但没料到她是日本女人,会对他如此狠毒。
  谷云飞脸色蜡黄,踉踉跄跄奔到屋门口,手扶门框站在那里,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我就是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你也没有能力追杀我了。天下第一高手,竟被我打败了。哈哈哈哈……”日本女人仰天大笑。
  望着如此恶毒狂妄的女人,谷云飞怒火中烧,腾地凌空飞起,一头撞在那个女人的头上。这不是最后的吻别,而是铁锤砸鸡蛋,只听得“喀嚓”一声,日本女人脑浆迸裂,颅血四溅,永远结束了微笑的使命。
  胸腹越发疼痛,呼吸也渐渐短促。谷云飞抱着一丝希望,盘膝而坐,调运十段功力,欲将毒气逼出体外,却一次次失败了。他不知自己服下了什么毒药,为何这般厉害。万般无奈,他只得将毒气逼压到脐下丹田处。他试用五段功力将毒气困在丹田,但没有成功,只好增加功力。七段、八段,直至用尽了十段功力才将毒气完全困压住。用九段则死,再加一段则生,莫非是“九死一生十段功”的又一层含义?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只知这种功法神妙之处甚多,变数也很大。
  全部功力集结在丹田,他成了连一段功力也没有的平庸之辈。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也不敢将功力调运出来,因为那样做会使毒气散发开来,毁掉自己的生命。
  天下第一高手竟然没了功力,此事一旦张扬开来,人们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他不敢想象那种丢掉桂冠的悲惨。
  生命固然重要,但总有一些人会为了某种比之更为重要的东西而丢弃它。正当谷云飞决计自行了断之时,卧虎帮的丁冠一偏偏找到他,于是他对自己的“立即执行”改判“死缓”,卷入了与巽风帮的争斗。
  
   病狮雄风EIGHT
  
  功力虽失,谷云飞依然保持着临战的静气,有着先声夺人的大侠风度。他走到阵前的第一句话就是:“玄午道人,你还不配与我交手。”
  玄午不认得谷云飞,哪肯轻易服输,反问道:“你是谁?竟敢用大话唬人!”
  谷云飞慢条斯理地说:“你施的是‘捻捻转儿摩地功’,简称‘捻转功’。这种功法依靠自身刀枪不入的优势,在旋转中移动,在移动中旋转,在缓解对方的攻击力的同时增强自身的功力,然后伺机乘虚击败对方。发功时,你可以将气力运送到身体四周,禁得住任何踢打,但是惟有身体的中点处空虚。人身的中点不是肚脐,而是脐下四寸的中极穴。我叫谷云飞,不忍对着你的中极穴一击致你于死命,请回吧。”
  闻听“谷云飞”三字,玄午道人立时脸色煞白。当初他的大师兄曾经登台打擂,三招两式便被谷云飞打下擂台。说真的,大师兄的“捻转功”比他强得多。三十六计,滚为上策。从哪儿滚出来的,还滚回到哪儿去吧。
  卧虎帮阵列里发出啧啧赞叹声:“还是人家手段高,三言两语就赢了一阵。”
  燃灯道长一甩道袖,飘飘然落到阵前。他九十九岁,高挑个儿,满面红光,二目炯然,举止间透发着仙风道骨的神韵,给人以威严、清高的超凡感觉。
  “听说谷大侠在中原摆满了百日擂台,贫道潜心修持,三十年未下峨嵋,未及登台领教,实是憾事。今日幸得相遇,天赐良机。”
  袜子没底自得知。谷云飞心中发怵,意欲求和:“彼此无冤无仇,何须干戈相见?道长乃世外高人,理应不问尘事。”
  “郑帮主曾出巨资修缮寺院,贫道自当救其危难。贫道作为习武之人,领教于‘天下第一高手’,该不是欺弱凌小吧?”
  “听说燃灯道长武功盖世,掌力所发,可用豆粒将石板击碎而豆粒完好无损。此等奇功,只须将手掌向人胸襟上一按,即可碎其五脏六腑,神功,神功。”
  “谷大侠过奖了。似此‘微豆打石’的小儿功法,你家师父也很精通。十年前,你师父曾到峨嵋与我切磋技艺,可惜,他在我手下惨败得一塌糊涂。”
  “我家师父谦逊和善,交手中每每佯败于人。你连我也未必打败,怎能胜得师父?”
  “如此说来,贫道倒要献丑了,进招吧。”燃灯冷冷发笑。
  作为失去搏击能力的病狮,他能有什么招儿呢?战亦败,不战亦败。早知今日受此屈辱,倒不如当初吊死在树上。悔之不及,既不及也就不悔了,索性取下酒葫芦,美美地喝上一通,再作道理。
  望着处之泰然的谷云飞,燃灯心中嘀咕着:“此人摆满百日擂台,究竟凭借的什么功法?听说他师父有本谁也不敢练的秘籍,叫作‘九死一生十段功’。战前饮酒,莫非想施出此功中最厉害的一招?”
  燃灯问道:“谷大侠,与人交手时,你可曾使用过‘怒狮吼血’的招数?”
  谷云飞从未使用过,今日也无意使用此招,只是觉得蹊跷:“燃灯道长,你怎知‘怒狮吼血’?见谁用过?”
  燃灯答道:“实不相瞒,师父临终前告诫我,遇到战前饮酒的人,须防‘怒狮吼血’。师父还告诫我……”讲到这里,燃灯突然话锋一转,满脸春风,道:“两斗皆仇,两和皆友。四海之内皆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我是双方请来的客人,不妨从中斡旋,化敌为友,岂不善哉?”
  谷云飞自然应允,点头一笑。
  长话短说,在谷云飞和燃灯道长百般调停千般劝解下,林啸天和郑大鹏终于握手言和,结为盟友。
  
   一夜风流NINE
  
  谷云飞惟恐在林家堡住长了露出破绽,便辞别众人,开始了他的漂泊生活。
  西山衔日,晚霞映红半天。谷云飞早早住进了客店。这是集镇上最好的客店,他挑了二楼的一个单间住下来。一流高手理应享受一流房间。
  店主叫孟一万,因眼皮儿特活,街坊邻居都叫他“猛一弯”。因谷云飞出手大方,晚饭时多付了几个小钱,他的胳膊肘就向谷云飞“猛一弯”,口口声声叫他“谷爷”,连洗脚水都亲自端上去,似乎比真“姑爷”还要亲。
  二更时分,店中突然闯进一彪人马,从马背上跳下七八条大汉,操着徐州一带的口音,像商人也像强盗。为首的姓王,曾学过两月零三天的螳螂掌,脸色赤红,自称“红王爷”。他冲着孟一万吼道:“爷们要住二楼,你去叫那些张嘴货快让出铺来。”
  “这……”孟店主有些为难。
  红脸大汉叉开巴掌上的五指,在孟一万眼前一晃,吼道:“要不要红王爷赏你五个条子?”
  多年的阅历告诉他: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拳头硬的那个最有理。于是他满脸堆笑,将胳膊肘向“最有理”的人“猛一弯”,说道:“红王爷稍等,我马上去!”
  “猛一弯”登上二楼,吆喝着要店客自动下楼到通铺上挤一夜,免得被“红王爷”发起威来一脚踹得滚下楼梯。
  店客们都怕“最有理”的人,一个个走出房间躲到楼下通铺上去。谷云飞睡得正香,况且没有怕硬的习惯,仍旧躺在床铺上未动。“猛一弯”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别不识抬举,待会儿红王爷一帮人冲上来,非把你的谷粒捶扁不可!”
  谷云飞从未受过这等窝囊气,欠身起来,要与“红王爷”评理。
  小子不听爷的话———欠揍!“红王爷”领着七八条大汉冲上二楼,不由分说抓住谷云飞“呱呱唧唧”一顿猛揍。
  被人打急了,他不禁大叫起来:“住手!我是谷大侠!”
  “大侠?你是他妈的蚂虾、龙虾、瞪眼虾!———呸!”一口唾沫吐在谷云飞的脸上。
  “别打,我是谷云飞。”
  “叫你飞!叫你飞!”红脸大汉“啪”“啪”给了他两记耳光,紧接着几个人把他抬出房门,喊声“一、二、三”,把他从二楼抛到院墙外:“让你一次飞个够!”
  幸亏有些接地的技巧,他才未被摔伤。厮打,他已没有这个能耐;回店安息,“猛一弯”紧闭店门,不认他这个“姑爷”;告状,他怕丢了身份。白打撞见白挨的,什么麻烦都没有。店中很快就宁静了,只有呼噜声。
  黑幽幽的夜,冷嗖嗖的风,谷云飞穿着单薄的睡衣,又身无分文,只好龟缩在店外墙角里,将嘴巴抵在膝盖上,两眼忽闪忽闪地盼着天亮。一流高手,一夜风流。
  天刚麻麻亮,“红王爷”那帮人就起程了。他的包裹没了,伴随他多年的铜酒葫芦也没了,惟有他傍黑脱下的那件外衣还在床前扔着,穿上外衣,他便离店了,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他漫无目的地奔向山林。他是在山林中长大的,酷爱山林的幽静和壮观,对山林有着特殊的感情。
  正值山花烂漫的季节,袅袅芳香沁人肺腑。鸟儿千奇百怪,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站在山坡上,他不觉流下两行热泪。往事不堪回首,他痛苦极了,绝望极了。没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联想,但他的确想起古人的一首《空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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