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没有希望的希望

作者:贾万锋




  最后蔡东升不打算再告姬希洛了,他修学校是为了当干部,现在干部当上了,建不建学校已经无所谓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将建不成学校的原因让全村人都知道,他就没责任了。于是他就将全村的知名人士、年长者及各姓中的长辈请到他家,摆了几桌酒席。席间他把自己如何准备好钱,如何为那块地向姬希洛几个本家求情,那几家又如何在地里盖楼、种树,还有他如何与姬希洛为卖地款的下落打官司说得天衣无缝。这样,他俨然成了一个一心修学校的慈善家,他修不成学校全是别人从中干扰、破坏的结果,他为修学校受尽了委屈。
  老校长也在蔡东升的邀请之列,也出席了蔡东升的酒宴,也聆听了蔡东升声泪俱下的委屈演说。蔡东升的表演结束了,老校长知道这回学校是彻底没希望了。蔡东升把责任一推,以后再也没人提修学校的事了,再想想刚才他路过洪来顺工地时,看到人家的楼房已近尾声,很快就能使用了。原本该是自己的地皮,让人家建起了楼房,而自己又几次错过机会,让孩子们一直在危房中上课,老校长实在控制不住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那里的民俗中有一条:即使你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在别人家放声痛哭,但此时他已完全失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放悲声地痛哭了起来。
  
  六
  
  洪来顺的工程竣工了,围墙、大门都修好了,当院还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旗杆。听人说,昨天夜里,还拉来了两汽车东西。
  自从上次在蔡东升家痛哭过之后,老校长再也没去过洪来顺的工地,如果遇事需要路过,哪怕是绕再远的路,他也要绕过那里,因为看到那座建筑物他就伤心。
  尽管老校长一百个不愿知道那边的事,可那边的声音还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地传入他的耳畔。可能今天那边要搞竣工庆典,高声喇叭的歌声一大早就在上空回荡,老校长再不愿听也没办法。这种感觉是多么痛苦,这种痛苦又有谁知道呢?
  有人敲门,一下两下,谁呢?这让老校长感到惊奇,以前从未有人在进来之前这样轻声敲门。学生们来,都要喊一声“报告”,村里人来都是直接进来的。老校长也客气地说了一声:“请进!”
  那人双手捧着一张大红请柬向老校长递过来。老校长抬头一看,见来人是洪来顺,不由心头火气直往外冒。老校长倔强地拒收,并且拒看那张请柬。
  “我们诚心请你过去,你到了那儿就不是宾客了,而是主人。”洪来顺一脸虔诚。
  老校长满脸不快,极严肃地说:“你们该怎么庆典就怎么庆典,为什么非要耍我呢?你别拿我开心,我虽然人穷但志不短。”
  “老校长,你误会了,到那里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这时,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跑来了。他们都争着抢着要告诉老校长什么,他们用手指指那边,要让老校长快去那边看看。当老校长知道学生们是从那边跑来的,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骂道:“你们这群没有骨气的孩子,那地方是我们去的地方吗?人家寒碜我们,你们也一点不知道自尊、自强、自爱?”说完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充满爱意地用手抚摸着孩子们的头。
  孩子们可不管他骂不骂,拉的拉、推的推把老校长拥走了。
  尽管老校长极不情愿离开学校,但由于孩子们人多,最后他终于随着孩子们来到了洪来顺的那幢小楼前。到大门口老校长惊呆了,为什么呢?因为大门口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材林村希望小学”。他还没有醒过神时,孩子们就又将他拥到了院内,拥到各个房间。不错,一点不错,这就是学校,教室内桌椅崭新整齐,黑板、讲台布置合理,办公室里办公用具十分齐全,院中央还有一个高高的旗杆,五星红旗将在上面飘扬。抬起头还可看到二楼宽大明亮的玻璃窗。
  洪来顺告诉老校长说,他不是什么投资者,他是受人之托,专门来为老校长和孩子们建学校的。
  “请问洪先生,你是受谁之托?”
  “七八个材林村的姑娘。她们到了南方那个开放城市,由于没有文化,没有知识,上当受骗,不得不当了坐台小姐。她们非常羡慕那些女大学生,人家都干着极体面、极风光的工作,薪水还不低。而她们的职业不但使她们难以启齿,就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接纳她们。于是她们越发感到文化知识的重要。当她们得知村里建学校的情况后,姐妹们一商量,就决定要为家乡修建一所学校,但她们又不便出面,于是就选中了我。”
  “你和她们什么关系?”
  “你知道一个叫雅芳的姑娘吧。我被老板打伤后,走投无路时,雅芳用自己的血泪钱为我治好了伤。伤好后,她和她的姐妹们就委托我来这里修学校。我把学校交给你后,就回去和雅芳结婚,然后我们再远离那座给我们留下伤痕的城市,去别处谋生。”
  “你为什么要打着投资者的旗号建校呢?”
  “我敢公开吗?你没见村里闹得像到了沸点的水?我想叫你们今天就搬进来,这样,就不怕他们折腾了。”
  “对,今天搬,明天再邀请那些在建校中动了不少脑筋,费了不少力气的人来出席我们的开学典礼。”
  “好,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第二天,当红红的朝阳升起的时候,崭新的材林村小学开学了。学校操场上有一大红横幅挂在墙上,上写“材林村希望小学开学典礼”。蔡东升、姬希洛、马亮等人今天将作为贵宾被邀请,谁也难以猜出他们今天将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脸色出席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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